我们上次听到的哭声果然是毛妈。这么说毛妈每夜都来这里陪着她的儿子……我当时还以为是山里有妖怪呐！

毛妈哭了十来分钟，又抽抽嗒嗒一阵，突然就无声无息了，就好象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呜咽中睡过去了一样。我捅了捅夜哥，低声问：“是不是昏过去了？”夜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声不吭，只是缩在石头后面偷望。过了一会儿，毛妈又哭了起来，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哭。

我扯了夜哥的衣服一下，示意他回去。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原路往回爬，松树皮蹭在脸上，跟刀子一样，手按脚踩的又都是凌厉的石头，爬到远一些的地方，我们都忍不住坐在地上抚脸搓手。我问夜哥：“你说她拽出来个什么东西？”

夜哥说：“不像个人，软塌塌的。”

我说：“草席子吧？毛妈还在这里安家了？”

夜哥说：“等她走了我们去看看吧。”

我说：“啊？！还等到她走？她邻居说她有时候凌晨三四点才回去，那我们不是要等到后半夜？”

夜哥说：“三四点？！那她怎么回去呀？”

我说：“不知道哎，又没车了，估计是走回去吧。”

夜哥说：“那怎么办？”

我说：“什么怎么办？我们先回去吧。”

夜哥惊讶地问：“把毛妈自己扔在这儿？”

我说：“不是我们要把她扔在这儿，是她自己要在这儿。她又不是第一天在湖边过夜，总不能她来一次我们往回扛一次吧？再说她也不能跟我们走。她认准了毛沫在这里，这里就是她安心的地方，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夜哥说：“那毛沫呢？”

我说：“我哪知道呀？他是不是让我来看看毛妈受苦，让我宽慰开导一下毛妈呀？”

夜哥说：“你在公交站看到的到底是不是毛沫呀？”

我说：“呃——我也不确定。”

夜哥说：“你可真能瞎咋呼。”

我说：“快走吧，明天再来看看毛妈拽的是什么东西。怕我们两个也得走回去了。”

下了山，根本打不到车。就算有车也搭不上，两个人都好像刚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谁敢载我们呢。走到石沟桥工业区，我说：“别走了，我走不动了。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旅馆啥的对付一宿吧。”

夜哥说：“好。本来我在家呆的好好的，被你叫出来三更半夜白白地登了回山。”

我说：“怎么是白白地登了回山？你不总让我跟着毛妈看看她去找她什么亲戚吗？现在看到了，她要找的亲戚就是她儿子。哎，你说毛沫如果真的地下有知，他看到毛妈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恨我们呀？”

夜哥说：“八成是吧。”

我说：“呃——那我怎么办？我能做的就这样了啊。他还总这么吓唬我，我现在看见毛妈都哆嗦……”

我和夜哥走了两条街，总算找到了一家还亮着招牌的小旅馆，敲开门，把老板吓了一跳，估计他还以为我们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丧尸呢。我掏出身份证给他看了他才让我们进去。老板已经困得哈欠连天了，还不忘问我是去哪里弄得一身泥巴。

我说：“上山了。”

老板说：“半夜上山干什么去了？”

我说：“盗墓！”

老板听出来我不愿意搭理他，讪讪地笑了笑，拿着我的身份证登记过后拖着脚步晃荡着把我们进房间。

我问他：“卫生间呢？”

老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用手往走廊的尽头指了一指，然后说：“有事你们再叫我。”说完便退了出去。

我和夜哥到卫生间里用塑料盆盛水洗了冷水澡，从身上冲下来的泥沙差点把人家的水漏给堵了。夜哥赤身裸体地低着头指着膝盖上被石头划出来的血印子，又和我抱怨，说：“你看看。”

我说：“你让我看什么呢？你要是不念叨让我跟着毛妈我也犯不上半夜上山不是？”

夜哥说：“那你打算拿毛妈怎么办？”

我说：“和以前一样呗，我又没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地方。”

躺到床上，夜哥还惦记地说：“不知道毛妈回去没有。”

我说：“睡你的吧！”

可等到夜哥响起了呼噜，我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总觉得毛沫好像一直在跟着我，而且是不怀好意的跟着，并不是让我照顾毛妈！我觉得，他要害我，先是peter，接着是沙维利，然后是我？我坐起来，下床套上拖鞋，又把夜哥摇醒，我说：“毛沫是不是想害我呀？”

夜哥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睁开眼睛，说：“他害你干什么？又不是你把他推到河里的。”

我说：“哎呀，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毛沫淹死的时候我又没在跟前，你说……会不会……会不会不是他自己淹死的呀？”

夜哥翻了个身，背对着我说：“不会不会，你别瞎猜了。”

我说：“那刚才我们看到毛妈从石头堆里拉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夜哥说：“好像就是草垫子嘛，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快睡吧，快睡吧。”

我又重新躺回到床上，不敢关灯，脑袋里乱糟糟的，就那么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旅店的被子看起来似乎很干净，可凑近鼻子了一闻，全是霉味，我把被子拉下去，袒露着肩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旅店的房间只有一扇小窗，天亮了屋里还是开着日光灯的亮度，夜哥喊我起床，我睁开眼睛说：“干什么啊你，早着呢……”

夜哥说：“早什么？！都快十点了。”

我说：“啊？！快十点了？我才睡着嘛。”

我和夜哥洗漱之后又上了一次山，走到毛妈哭她儿子的地方，毛妈自然是已经不在那里了。夜哥指着旁边的翘起来的石头，说：“你看那下边，不是草垫子吗？”

我一看，可不是嘛！不只有草垫子，还有一些已经变绿的面包，和发黑的小瓶酸奶，再里面，竟然还塞着几件叠放整齐的衣服。我说：“毛妈想儿子是彻底想疯了。”

夜哥说：“你还说毛沫要害你，他要是有害你那功夫他就伺候他妈了。”

我说：“也是啊。那我昨天看到黑影和面包屑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不赶过来，我就吓得直接回家了。”

夜哥说：“你看花眼了吧？”

我说：“看花眼倒不可能，不过我怎么感觉好像我一去看毛妈就会出点事儿呢？会不会是毛沫不愿意我去看毛妈呀？会不会是犯冲啊？要不我以后别去叨扰她了。”

夜哥说：“你自己凭良心嘛。”

我说：“呃——你会不会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