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你都这么大岁数也差不多活够本了，怎么这么惜命的？掉块玻璃把你吓这样，要是哪天再来流星雨你还不得精神崩溃呀？我说：“那也不用我去呀，打电话让他拿目录和报价单过来就行了啊。”
吉叔说：“让你去你就去！这是公司的私事，不要到公司来谈。”
公司的私事？那到底是公事还是私事呀？！我说：“那多少钱的标准？”
吉叔说：“让你解决问题不是让你提问题！你和peter的爱人商量着看着办！拿发票回来给我，我自己给财务送去。废物一样！”
我说：“那直接送钱呐！”
吉叔说：“冒冒失失送钱哪个敢收？！人头猪脑！”
吉叔在嘴上骂我，我在心里骂他，可领导总是占上风的，我知道再和吉叔理论他就会骂得更难听，可我找p嫂也得是热脸贴冷屁股。反正吉叔能报下去账，我就随便买点东西给p嫂送去，爱收不收算了！
我和丁贝只算是酒肉朋友，我就不想和他再提peter，提起来的话两个人都不好伪装，本来心里不是很沉痛，但是一定要哭丧着脸是很折磨人的。何况是公司出钱，要说出来是给peter办事用，倒好像是拿着死人的面子来要折扣，犯不上的。我就说丁贝呀，我有个朋友要开饭店，营业执照办不下来，得送礼打点一下。
丁贝说：“那送钱呐！”
我说：“哪有许多钱送？三百五百人家能看上眼吗？再说没个人搭桥拉线，人家也不定能收钱。你有没有手表戒指啥的？不要太贵的，但是要精美，至少镶个蓝玻璃啥的，忽悠着有保健功能的最好，最好是电视广告上播过的。我可能拿两三件。”
丁贝说：“还蓝玻璃，你以为我是摆地摊的？”
我说：“嘿嘿，我还不知道你卖啥玩意？”
丁贝说：“可不敢胡说啊，我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
我说：“得了！按照成本五百一件的吧。”
丁贝说：“这个价位哪有单品？你们公司拿的都是几十上百件订制刻logo的。”
我说：“以前不是拿过单品？”
丁贝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们公司拿的单品都是送谁的你不知道，年前拿过几支万宝龙的签字笔，单价一万六，还没给我钱呐！”
我说：“你要钱别问我要啊！我又不是给公司拿！”
丁贝就问我：“你要送给谁呢？”
我说：“局长咱又见不上面，就是科长主任之类的吧。”
丁贝说：“男的女的？”
我心想处理这种案件的应该男的多，我就说：“按照男的来。”
丁贝就朝我挤眉弄眼，弯腰从老板桌下边的抽屉里拿出个纸盒子，然后又把纸盒子打开，掏出个精致的小瓶子递给我。
我把小盒子拿在手上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晃了晃说：“什么玩意儿！都是英文，还这么生僻的词汇，看不懂！”
丁贝一脸坏笑，俯在我耳边用手拢了嘴巴小声说了一个让我脸红心跳的名词。
我忙摆手，说：“不行不行！你这不是诱导人民公仆腐化吗？不是，是腐烂！再说，送这玩意别人能收吗？还不翻脸？！”
丁贝露出鄙夷的神情，说：“要不怎么你当不了经理人家peter能行呢？你脑袋里面一根筋那？不会拐弯的？！”
我说：“往哪拐你送人家这玩意人家也不能收，别赶巧碰上个阳痿的，你这不是埋汰人家吗？人家再抽你！”
丁贝一把把我手里的小瓶子夺过去，收在盒子里，可貌似不甘，又拿了出来，而且不是拿出来一个，还多了个颜色不一样的，说：“阳痿怕什么？两种！明白了吧？”
我说：“不明白！十种八种送人家人家也得抽你！”
丁贝说：“好！好！人家抽我行了吧？不过我告诉你，我这个卖的火了！纯进口货！还是peter给我出的主意，一个公司的人呐，这心眼儿可就差多了！向荣啊向荣，送礼不是拎个箱子往人家手里一塞就完事儿了，你得让人家喜欢，舒坦，记着你！我说让你直接送了吗？你不会请人家去洗个桑拿按个摩再送？！”
我说：“你就说让我请人家嫖娼嘛！”
丁贝一拍桌子，大声说：“爽快！”随后恢复正常的音调说：“不过没用，爽快的人吃不开！”
我说：“你这一惊一诈是要吓死我呀？我让你给我找礼品你就给我找礼品，哪来那么多花花肠子？！”
丁贝说：“好，我多事了！”然后啪啦一下丢给我一个目录，说：“自己挑！”
我说：“价格？”
丁贝说：“你给公司拿的话价格就是目录上的价格，你自己拿就除以五！”说完叼了香烟低头点火。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喝道：“爽快！”
丁贝是真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说：“你吓死我了！”
最后我挑了三块手表拿了，走的时候还和丁贝说：“你可别倒腾那破玩意儿了！合法不合法都不知道，别再把人吃死了！”
丁贝说：“你别操心了！我又不是卖一天了。”
我说：“也是的，吃死公仆全当是为民除害了，丁贝你就等着当民族英雄吧，将来立岳飞旁边儿！”
我从丁贝那里离开，直接把手表给p嫂送了过去，我说现在办事儿不送点礼肯定是不顺当，既然公司有这个心你就收了吧。p嫂就收了，顺手放在桌上，连看都没打开看，却说：“丨警丨察能查出来吗？”
我说：“当然了，不过可能要花些时间。”
p嫂说：“要是查出来却定不了罪呢？”
我说：“哪能有这样的事儿，查出来就能定罪，枪毙是没跑的！”
p嫂说：“要是鬼呢？”
我一惊，我没料到p嫂会这么想这么说，我怀疑p嫂是不是知道peter死前不久接到过毛沫的消息呢？我说：“你说毛沫？”
p嫂反问我：“毛沫是谁？”
我忙说：“以前一个同事，游泳淹死了，不相干的。”
p嫂一下又转了话题，自言自语地说：“那他父母伤心死了，伤心死了。”
我说：“p嫂，呃，高姐，神鬼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咱们还是尽可能配合丨警丨察，催一下，说不好听点，你一个女人，哭点闹点可能效果还好一些。”
p嫂说：“哭不出来了……没眼泪了。”
她这么一说，我一下就想起毛妈那枯井样的眼睛来。我担心p嫂别和毛妈一样也变成自闭症，就说：“高姐，你要是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去公司找我也行，peter还有一些东西在公司放着，当然，你什么时候来拿都可以，我会帮你收好的。”
p嫂说：“谢谢。”
我说：“那我先告辞了，吉叔让我连着加班，周末也没休。”
p嫂说：“谢谢，辛苦你了。”
我站起来往门口走，都开门了，p嫂又叫我，说：“向荣——”我心里顿生烦意，我不是烦p嫂，我是烦她这个态度，每次有什么话不一气说完，非要等我起身了再补一句。
我说：“高姐，还有别的事吗？”
p嫂一本正经地凝视着我，说：“你别不信……”
我说：“不信什么？”
p嫂神色突变，换成一副诡异的表情，好像分享箴言一样颔首拉着长声说：“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