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嗯，你从哪来的？”

余巧巧说：“洗手间。”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像躲着变态杀手一样躲着我接着说：“不小心弄上这么多血？”

我想了一下，告诉她说：“peter受伤了。”

余巧巧“啊”地一声，紧张地问：“沙维利呢？”

我暗道这又不是地震，一下能伤个千八百个的，peter和沙维利又不是搂着走抱着走，难道还能伤到一块儿去了？怎么刚说peter受伤一下就跳到沙维利那里去了。我说：“沙维利没事儿啊，陪着去医院了。”

余巧巧忧心地说：“伤得不重吧？”

我说：“不轻。”

余巧巧说：“有生命危险吗？”

我说：“保不准。”

余巧巧又问：“抓到凶手没？”

我瞪了她一眼，说：“抓什么凶手啊？又不是暗杀。”

余巧巧伸手掩了嘴，像是要哭的样子，说：“是怎么伤着的？”

我说：“妈的，你可别说了，你推荐的那是个什么鬼饭店，下边营业上边拆迁，一出门就让上边掉下来的一车砖头给拍住了，人是当场就不动弹了，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孩子也砸在下边了，p嫂也昏了，这一家算是没了，你说你抽什么风，人家生孩子你推荐，哪都显摆出你来，这回你推荐的好，一下把……”我本想说一下把人家推荐到阴曹地府去了，可是眼看着余巧巧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掉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顺嘴一下说这么多刻薄的话出来，就好象事先都准备好了腹稿一样。是不是我知道了peter和她关系暧昧就看轻了她，潜意识里就想着找机会羞辱她？男人么，天性就是喜欢指责女人。可余巧巧在这件事情上又没半点错的，她也不是知道那里危险还故意推荐peter去的。我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说：“对不起。”

余巧巧被我的话拐进事故里去了，肯定也在为自己草率的推荐而自责，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倾泻而出，呜咽着说：“对不起……”

我说：“巧巧，是我说对不起，这不怪你，是我说重了。”

余巧巧说：“要是我不让他去那家就没事了。”

她这么说也对，无论有心无心，小小的偶然导致一个必然的悲剧。我也叹道：“这就是命吧，peter要是不和沙维利换一下衣服，不耽搁那么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余巧巧不哭了，但是手还没放下来，问：“peter和沙维利换衣服了？”

我说：“是啊，风大怕吹着孩子。”

余巧巧又接着哭，把我的耐性都哭没了，我没好气地说：“你别号丧了，人家还不一定死没死呐！”

可惜，peter还他那个刚刚降临人世的婴孩儿还是死了，本该充满希冀的人生嘎然而止，逝者已矣，把无尽的悲痛留给活着的人。p嫂彻底被击垮了，刚坐完月子的人，从peter出事后就一直躺在医院里。

丨警丨察方面，初步认定是他杀。把我们公司了和peter稍有往来的人都调查个底儿亮，结果除了确定在场的就是确定不在场的，反正就是没有人可能在那个时间趴在拆得半拉的春满楼上边。

其实呢，不只是我，很多和peter或者余巧巧相熟的人都或多或少怀疑是余巧巧所为，虽然这个猜测很大胆，大胆到难以启齿并且私密的程度，可饭店是她推荐的，中途返回的也是她，而且她和peter还有貌似那种不纯洁的关系，当然现在这种关系是无法证明了，超越时间地去爱一个死人，那是祝英台，要是余巧巧真的敢在peter死后蹦出来说：我就是爱peter，那我就送她块牌坊。问题是，世间的恩仇，终究逃不过财色二字，就兴男人杀二奶，不许二奶杀男人？哪有这样的道理。可丨警丨察比我专业，余巧巧在事发的时间段确实一直在公司，写字楼大厅的监视录像和保安都能证明，余巧巧的社会关系和财力又不允许她买凶杀人。

那会是谁呢？大家私底下都在偷偷议论。peter彻底死了，p嫂半死不活，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在沸沸扬扬的臆想中沉默着……

我们几个曾经去游泳的人排除了余巧巧的嫌疑之后，不得不怀疑——有鬼。毛沫早早的就发过qq消息说：冷。正好peter换上了沙维利的冲锋衣带过去，暖和了。但是这种说法估计狄仁杰都不会信，更说服不了受过唯物教育的现代人众，所以我们把这个事儿都在心里藏着，谁也没主动提起过。

我原以为凭p嫂刚强的个性，出院后一定会一天三遍地哭喊着闹到公丨安丨局去，鸣冤、催案。没想到p嫂却像换了个人一样，见她一面，她低眉顺眼地说话，我说：“您节哀。”

p嫂说：“谢谢。”

我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这个时候一般的家属不是要啜泣吗？旁人就好一顿安慰。可p嫂的态度太淡漠了，仿佛别人再提及这个事情就是有意触及她的伤口一样。

我说：“p嫂，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p嫂说：“谢谢。”

我说：“公司那边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叫我。”

p嫂还是说：“谢谢。”

我忧心p嫂会成精神病，勉强说：“p嫂，你总要说说话，peter不在了你要是有跑前跑后的事情就让我去。”

p嫂说：“不在了，终究还是没留住。”

我叫：“p嫂。”

p嫂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句话。我转过去问peter的老爹，我说：“伯父，你们什么时候回老家？我知会同事来送送你们。”

peter的老爹张着嘴，只发出啊地一声。悲痛至沉，老人的嗓子彻底哑掉了。p嫂在我身后突然清冷地说：“不回去，后事还没料理。”

我说：“那请保重。”

p嫂说：“谢谢”p嫂读书时好像是学临床的，现在的职业是医药代表，从科学合理的这个层面上讲，她照应好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留了电话给p嫂，辞别回来，精神也彻底坏掉了。无缘无故地发烧，晚上无法入睡，躺在那里在半夜中咳嗽，滋滋地冒冷汗。最后到医院开了一些安神的药，结果吃了之后更糟糕了，以前是一做噩梦就吓醒，现在还是做噩梦，但是不醒了，整晚就在梦里纠结着，一会儿见到毛沫，一会儿见到peter，两个人都朝我笑。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么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笑容是饿了三天的流浪汉见到肉包子的笑容，当然，我是从肉包子的角度来说这句话。

熬了三天，熬不住了，我想我这要真的是三更天里被毛沫或者peter带过去，躺在这里也没人知道，别搞得和网络上流传的那个什么少女浴室自杀二十天一样，那就太悲剧了。我打电话给同城住着的一位师兄，我说：“夜哥，你那里有没有地方？我过去住两天？”

夜哥说：“有啊，不过没装修，你得自己搬张单人床。”

我说：“好。”

夜哥说：“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说：“下班再联络你。”

挂了电话，不一会，夜哥又打回过来了，他问：“你怎么上我这儿来住？你房子退了？”

我说：“没退，就是自己住着孤单。”

夜哥说：“那我得和你先说明白了，我不是同志。”

我说：“呃——”

夜哥在电话那边就哈哈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