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发皆白的老医生望着她,叹息一声:“要谢,姑娘就好生去谢穆小王爷吧。”三年前他自己唯一的孙儿被人追杀,托庇于世交的好友之家,却不想竟被出卖,若非当时遇上穆小王爷的车驾,受他横护,定在三年前就已暴死街头了吧。
可那之后他无数次想要还那位小王爷的人情,苦无机会——“鸢姑娘,那位小王爷的心胸气慨,实非你寻常所见,相信我这个快要入得土的老人家的眼光吧……”
然而,对这位老人临走时语重心长的一番劝言,紫鸢却无暇细想。欠穆准的人情,只要他还活着总有机会还,而云螺……
她挑帘进了内屋,简陋的土屋连窗户都没有,黑沉沉的,浸着一股药气。没有阳光,地上长年都是微泞的,老木桌的桌腿在这潮湿阴暗的地方都朽坏得残缺不全了。谁能想到富丽堂皇的帝庭也有如此寒酸的住处?
可是对于久病的奄奄一息的云螺来说,能容她仍在这里而不是扔进更加暗无天日的掖庭狱,便已是皇后娘娘无上的恩典了。
紫鸢望着床上那个单薄得已像一片纸般的人影,不由一阵恻然,忙转身出去煎药了。
可是抱着药罐刚走出院门,忽然从头顶的老槐上倒挂下来一具尸体,白得瘆人的脸上血红舌头吐得老长。紫鸢一刹那间只觉得三魂都出了窍,连尖叫都忘记了,只睁圆了眼睛空洞洞的注视着那个吊死鬼。
它、居然还会动……嗖地一下翻身下地,然后抬手揭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下面那个笑嘻嘻的熟悉面孔——
“喂,你不会真吓傻了吧?”
穆准上前,左右瞧了瞧,“别傻站在这儿,咱们进去说话,我可是冒着好大风险溜进来的咧!”
直到被拖进院内、按在外间的椅子上,被人从背后灵台穴连击了好几次,紫鸢才觉得灵魂渐渐归了窍。
“你……我要是被你吓死了,变成鬼都不放过你!”
穆准罕见地一脸歉意,讷讷地辩道:“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胆小……”
“有你这样吓人的吗?!”紫鸢气得叫起来。
穆准骇得连忙握她嘴:“小声呀!把太监宫女招来我就惨啦!”
“哼,你不是有那个什么隐身斗蓬么!”
穆准一怔,嘿嘿笑,“你以为那是叫裁缝做多少就有多少的东西啊,天底下只此一件,给了你我哪还有?”
紫鸢似没想到,不禁讶了讶。
“你倒大方……”她咕哝了一句站起来,走进屋里翻出那件隐身斗蓬掷在穆准身上:“给你!”
穆准笑眯眯地望着她,“你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你,少自作多情了!”紫鸢张嘴就来,她一向跟穆准如此说话,穆准是个出名喜怒无常的人,性子暴戾,却很稀罕地从不跟紫鸢认真置气。
紫鸢是知道,才敢越发不把他当回事。
穆准嘿嘿讪笑,把斗蓬放一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啜了两口说,“我今天啊,是解救你来了。”他故作神秘地闪闪眼:“你猜我这两天找到了什么?”
穆准嘿嘿讪笑,把斗蓬放一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啜了两口说,“我今天啊,是解救你来了。”他故作神秘地闪闪眼:“你猜我这两天找到了什么?”
紫鸢正想摧他离去,听见如此说,也不禁心中一动。
“是可以救云螺姐姐的么?”
穆准嘿嘿一笑,“能不能救她难说,但试一试的必要还是有的。”
紫鸢眼神都是一亮:“是什么?”
穆准装模作样地闭上眼,拿乔地只去抿茶。紫鸢急了,“你倒是说呀!”穆准却挺享受别人的焦急似的,只是抿着唇笑,过了一会儿才说,“天底下岂有白得的消息?”
紫鸢楞了一楞,“那你、能不能先记帐?等下次我见了廉哥就把钱给你……”
穆准睁开一边的眼睛,极冷的瞥了她一眼,“你们紫微府的那点小钱,本王还不放在眼里。”
“那你要什么嘛!”紫鸢迅速的没耐心了,穆准却只是嘻嘻一笑:“我要你欠我一个大人情!”
“……?”
“日后若有我穆小王爷用你之处,再大难处你也不能推脱!”
紫鸢一听是这事,倒松了一口气:“你不说我也会报答你的。”
穆准哂笑一声:“这跟报答是两回事。总之,你记着就行了!”他说完也不再此事上兜圈子,很是慷慨地从衣襟里摸出一张纸来。“看看这个。”
紫鸢疑惑地接过来,薄薄的一张云笺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紫鸢仔细读着,脸上的表情渐转愕然。
“你是说……”
“没错。”穆准挑起一边唇角,笑得志得意满,“刘医正不是说要心病还须心药医吗,虽说云螺这个病是因为碧萦的刺激,但她为什么会被罚入宫中为奴?以她的身世,现在应该嫁个门当户对的好夫婿,美美满满过日子的。”
紫鸢的目光再度回到那张纸上,“就因为这个……”
“她爹当年的案子怎么看都是个冤案,如果你告诉她,要她打起精神想办法给她爹伸冤,或许还能让她振作起来,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