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时才明白过来，那个他一直认为尚且年轻、不足为患的人，其实势力早已悄然超出自己的控制。他怒不可遏地找到了慧妃，向她大发一顿脾气，最后的一句话，他狠狠地瞪着慧妃说：“你想当皇后，好，我成全你！但你自己小心了！你养的那个，不是一条狗，而是一头狼！迟早有一天，他会把你也咬死的！你自己早点想着善后吧！！”

十日后。皇帝正式宣布立慧妃为后，择日册立。

当夜，慧妃久久地站在窗边，望着仿佛是浮在湖上一般的那轮月亮。

直到更深露重，寒意层层地将她包裹，令她骨缝里都仿佛溢满了寒气的时候，她才微微动了一动，披上侍立太监蓝廷美送来的披风。

她闭了闭已有些酸涩的眼睛，向那个从不敢在她面前直起腰杆的贴身太监叹息了一声，缓缓命道，“廷美，你去替我草个谕令。我现在就要升紫鸢为我的司玺女官。”

蓝廷美困惑地抬眼看她，“可是娘娘，陛下现在这么痛恨紫辰，想必对那个紫鸢也没什么兴趣了。您还有必要升她做女官这样的保护么？”

见慧妃久久不说话，蓝廷美壮着胆子又道，“依老奴的见识，陛下那日虽向娘娘发了脾气，可心气儿里，还是当娘娘是一边儿的呀。反倒是那个紫辰，娘娘可要好生提防。”

慧妃长叹一声，“正是因为要提防他，才更要把人情做满，做在明处。让他知道，我是卖他的人情，才升紫鸢做女官的。而皇帝，也并不是因为恨他才放弃紫鸢，而是因为紫鸢成为了宫廷女官，所以照祖制，皇帝不能再对她出手的。”

蓝廷美这才回神，露骨地谄笑道，“原来如此！娘娘是要紫辰也领娘娘的情。”

然而慧妃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他的话。她只是长久地仰望着深邃的夜空。

在这样一个什么都得到了的静夜里，她却忽然有些恍惚了。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故乡的田园，那一望无尽金黄的稻浪，自己与他嬉戏时的身影，那抹久悬在心底某处的清雅温柔的笑容……

为了站在今天这个地方，她舍弃了那里的一切。命运终将她带到这至高至尊之处，可这又是什么感觉？仿佛自己已经彻底老去，站在年华的尽头，回顾往事时，却发现，那所追逐的一切，宝座、冠冕、万众所拥、敌人的屈从或溅血的头颅，这纠集在一起的一切，到最终，都不过是场虚空……

第八章：再相逢

——思之切切，念如往歇

紫鸢被升为司玺女官的消息传至北疆时，正是黄昏。

窗外寒风怒号，暮雪纷纷。

现在还只是八月时节。北疆的冬季酷寒且漫长，不知是否因此，才使他会在某些时候格外的想念她。

想念她还是只小灰狐时那身柔滑的皮毛，和即使在大雪天也暖烘烘的小身子。想念她顽皮地用脚爪摁上印泥，在他书上到处乱盖梅花印。想念她用小爪子捞芙蓉饼的样子……

第八章：再相逢

——思之切切，念如往歇

紫鸢被升为司玺女官的消息传至北疆时，正是黄昏。

窗外寒风怒号，暮雪纷纷。

现在还只是八月时节。北疆的冬季酷寒且漫长，不知是否因此，才使他会在某些时候格外的想念她。

想念她还是只小灰狐时那身柔滑的皮毛，和即使在大雪天也暖烘烘的小身子。想念她顽皮地用脚爪摁上印泥，在他书上到处乱盖梅花印。想念她用小爪子捞芙蓉饼的样子……

忽然间，紫辰发觉留在自己记忆里的，竟多半都还是她小灰狐的模样，即便是细细回想，也只记得她点化为人后尚在幼时的模样，而那记忆，竟也有些模糊了。对于斗廉在信里所描述的，他竟一时有些难以想像。

紫辰又拿起手边那封家信，这是斗廉写来的，他才去看过紫鸢，因为紫鸢升了宫廷女官，便有资格会面家人了。据斗廉说会面的申请还是紫鸢提出来的，慧妃升了她做女官，问她可有什么心愿，紫鸢便毫不犹豫地说“想见廉哥哥！”

于是斗廉那个完全忘记提出会面申请的凉薄之人才因此见到了她。

唉，枉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紫辰有些好笑地吁口气，靠向椅中闭目养神。

这封信他已看了好几遍，哪个字写在哪一行都记得清清楚楚。

斗廉在信里说，“见到她，连我也吓了一大跳。该怎么讲，反正就是大变样，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原来的小鸢哦！可能是离得太久了，送她走时她还只是个小丫头，现在……嗯，用冠盖京华，大概也不过份吧。我很害怕皇帝再耍个什么花招，把她弄成个别的身份，万一把她赐给哪家贵夫人做养女，再点她进宫，呃……什么什么的……反正我见了她之后更担心了！你快点想个办法把她从宫里早点捞出来吧，这还有好几年呢！”

紫辰哭笑不得。

——想个办法把她捞出宫？真敢说……而且，“冠盖京华”？这是什么意思了，什么具体的描述也没有嘛……

对女人的长相从来没有加以仔细观察的紫辰，此时也是想像不能，惟有无奈苦笑。

没有参照，就不能比较。是以紫辰对于他的鸢儿现在的容貌，在看到斗廉的来信后，反倒是觉得更加模糊了。

苟同升捧着换好炭的银手炉进来时，恰看见这样的紫辰。他奇特地感觉到，紫辰此时略带着一丝无奈甚至惆怅的侧影，反是他见过他最柔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