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数步之外回头朝她做个鬼脸、然后就一溜烟消失在拐角那边的紫鸢，云螺气得直跺脚，可原地转了几圈后，还是只得匆匆地一个人先回碧云宫去。万一娘娘来寻，她也好找个由头帮紫鸢挡过去。口里说是不管她不管她，让她去找死，可真能不管？她可是她的恩人啊……

现在想来，那还是紫鸢才进宫不久的事。

那时候宫里都知道紫鸢的出身，个个都巴结她，只有云螺离她们都远远的，她是罪臣之女，除没官籍收入宫中为婢已经好些年了，因为无出头之日，谁也不来理会她。脏活累活给她做，出了错也都往她身上推个干净。

可云螺虽是弱女子，骨头却硬，再怎么吃打，不是自己做的宁死不认，时日久了，那些小人们栽赃不成，就都骂她是茅缸里的臭石头，离得她远远的。云螺也自觉落个清净。

本以为这一生都这么在腌臜窝囊之处无声无息的过了，却没料到遇见紫鸢。

也是缘份吧，宫里每年初春都会趁东风放纸鸢，紫鸢无意间拾到一个竹骨的风筝，画得极好，就四处打听是谁的。

宫里从来不缺趋炎附势之人，很快就有人告诉了她。紫鸢便来找到了云螺，云螺却待她很冷淡，没想到她一点不以为意，来了一次又来一次，还软磨硬泡地说要学手艺，找她要去了一块绣帕。

隔不久，云螺很异罕地被高高在上的碧云宫宫主慧妃娘娘召见，问她那块绣帕是不是她自己绣的。云螺答是，慧妃便将她留在了绣房里。

那一日，站在慧妃身边冲她甜甜一笑的紫鸢的模样，云螺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再之后两人的关系便渐渐亲近起来，紫鸢常向她学习画画和绣工，可惜明明长着那样一副灵珑美貌的紫鸢，偏偏画也画不好，绣活就更别提了。云螺无数次看她像与敌人搏斗那般地与丝线撕缠，都无可奈何。云螺劝她不要再弄了，去学些天性相合之技，紫鸢却意外地对此事很执着。似乎是因为她想学会以后，给她师父画像，还想绣些东西送他作礼物。

云螺也便不再劝了。她清楚地知道紫鸢有多爱慕她那位师父。这也不难想像，在这帝都里，那位人物的拥趸不计其数，云螺很能理解。是以她其实很肯教紫鸢，几乎可说是倾尽全力，只无奈，学生太不上道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紫鸢虽天赋欠佳，毕竟狐狸爪子用了那么多年，突然要它拈针拿线，还是有难度，只好在她足够刻苦。一两年间，基本的针法倒都掌握了。画出的人物也不再歪嘴斜眼，但也不过是“尚且能看”的程度。若不是后来她升了中侍，被调入延德殿为殿直，渐渐没有时间再来学习，想必现在，针法画技应当更有进步罢……

云螺这么想着，独自一人循着僻静小道回到绣房。她现在穿的还是小太监的褐服，万一被人看见可就惨了。云螺不禁又开始担心紫鸢，虽然不知道紫鸢是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个贱民，却能习得隐身之术，但跟她这个人一样，画画也好写字也好，什么的都是半吊子，云螺十分担心那同样不太靠谱的隐身法术会不会突然失效，害她被人窥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