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辰转目望向窗外的雨幕，强横的雨柱肆扫空庭，激起飘忽烟雾。

在这样的大雨里淋了一天，也不知会不会落下病根？紫辰终究还是忍不住起身，袖了手去门边，低下眼帘朝那边望去。

昏暗的天色里，她有些瑟缩的身子仿佛被无边无际的雨雾包裹着，无情鞭打侵吞。不知是否饿了几天的缘故，连那身子都似乎比平常单弱许多……

“斗廉！”

紫辰扬声一唤，原该已经走远了的斗廉却从廊下笑嘻嘻地答应着探出头来。紫辰也不看他，径自回了案前，只头也没抬地吩咐了一句说：“去让她起来吧。”

这一番雨淋又满心忧惧，紫鸢终于没扛住，生了一场大病。

连续数日，时好时坏，只是躺在榻上沉睡昏昏。紫辰尽管公务繁忙，却仍每天退朝回家后便第一件事去替她辅气降烧。这种事灵力深厚的斗廉本也能做，可他识趣地没有去做。

紫鸢烧得迷迷糊糊时，总能感觉到一股清甘的凉意从神门穴直透入骨缝里，原本深入四肢百骸的、好似要将她坠入地狱火海的酸疼郁重，顿时便缓解了。

紫辰见她又渐渐睡沉，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又试了一下她额上温度，刚才那番高热已经又退了，出了一身汗，刘海儿都湿透。紫辰取下床边的软巾替她吸去汗。

前些日子请了都下的名医来看诊，那郎中道是伤了元气，若不想吃苦硬挨，不如去请几粒三清境的仙丹，服食之后自然可愈。只是以她现在贱民的身体，是承受不得仙丹的，只恐食之无益反害……唉，若是能有个方城人的身份，得三清境加持，便能饮下娲宫泉，就承得起仙丹了。

紫辰叹口气，起身轻轻放下帏帐，正欲举步间，却听见帐里传来几声似有如无的低哼。紫辰忙返身撩开帐子俯身去听，本以为她是要水喝，不想却听她迷迷糊糊地在叫他：“师父……”她央求地抓住他袖边，含浑不清地念：“鸢儿听话……再不胡闹了……师父，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

紫辰听见，心中酸楚，似乎有哪处软软的仿佛被细针一扎，又轻又细的一阵疼。

他握着那只手，它抓着他的袖边兀自不肯放，小小的掌心里浸浸的都是汗。

“如果鸢儿听话，师父就不会离开鸢儿的，放心吧……”

可这样的应喏，她没听见，就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紫辰握了那手一会儿，将它握得暖了，才放进被里，撩着帏帐垂目看她良久，才转身而去。

紫鸢这一病便是大半年，直到春深夏至，才渐渐痊愈。可这时已误过了旨意中谕定的入宫之期，好在慧妃开恩，请了陛下的新旨，允她在家休养，等身体好全了再送进去。

初夏时节，都下莲香四溢。紫辰本想留紫鸢在家里多住些日子的，却不料她自己找了来，要求进宫去。

紫鸢这一病便是大半年，直到春深夏至，才渐渐痊愈。可这时已误过了旨意中谕定的入宫之期，好在慧妃开恩，请了陛下的新旨，允她在家休养，等身体好全了再送进去。

初夏时节，都下莲香四溢。紫辰本想留紫鸢在家里多住些日子的，却不料她自己找了来，要求进宫去。

紫辰稍稍意外地望着她，半晌说：“娘娘有旨意，你不必这么急着去的。在家安心调养就好。”

紫鸢抿着唇，原本圆润的唇因这场大病，竟有些枯涸。却更显得惹人怜爱，秀色夺人。

天界狐族向以美貌著称，尽管她还是个小女孩，可那掩不去的美色已初露端倪。紫辰想起以好色著称的那位皇帝，不禁隐隐的有些担忧起来。

紫鸢低了一下头，又抬起来，认真的望住紫辰说：“师父不用担心，鸢儿的身体已经好全了。我想现在就进宫去，越快越好。请师父替鸢儿安排。”

紫辰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唇边露出一丝似是而非的微笑：“鸢儿，你难道还在生我的气吗？”他原本想借这个机会向她解释一下，他那一次打她，罚她跪，都只因她过于惫懒，不重重提点她一下，她不会明白进宫之前要学好剑术的重要，那也是想要她有些起码的自卫本领的无奈之举。

可紫鸢没有给他说这些的机会。

“我没有。”她口齿清楚地答道，小南风般的眸子属意不明地望着他：“鸢儿不会生师父的气。”她垂下头：“永远也不会的。”

“那为什么急着要走？”紫辰索性放下笔，认真要听一听理由。

紫鸢却不肯看他，只盯着案前那方墨浓汁酽的端砚道，“这件事，我问过阿廉哥哥了。他说本朝体恤民情，每年都会检放宫女，凡是在宫里服役满十年的就可以放其归家。我，应该也不会例外吧？”她说着，终于抬了头望向他。

紫辰没想到她是问这个，便点点头道，“自然。你又不是被卖进去，十年之期一至，我就会去接你回来。”

紫鸢的眼睛微微地一亮，紧接着，数月来都没有再笑过的她，唇边那痕笑意渐渐灿亮，照得整个人都仿佛恢复了最初的生气：

“那不就行了吗？我早一天进去，就能早一天出来！师父不要骗我，到了十年的那一天，你一定要来接我啊！”

紫辰一怔，望着她清甜的笑容，胸口却仿佛被那笑容划开一道浅浅的小伤口，渗下一丝火辣辣的疼痛。

——“好。我答应你，十年后的这个时候，我一定，会亲自去接你的……”

窗外，初夏的微风拂过，一片蝉鸣声。

十年后、的现在……师父，你可不要食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