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抓头想了想，就说，会不会是每个石室的六个甬道口，并不是平均分布的，三百六十度分成六份，每份应该是六十度的角度，可要万一他玩了滑头，一个是六十三度，一个是五十七度，那么原本应该规则的图形，就会出现偏差，使得两条本推测当中平行的甬道，出现了相交的情况，而交点就是这第一个石室。我们所走的路线，其实是一个细长的三角形。

老唐点着烟，一张脸在灰蓝的烟雾后面时隐时现，也看不见什么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可能，假如要通过长长的甬道使得微小的偏差扩大到这个程度，那么第一条和第三条甬道的长度，就远远做不到这个效果，仔细想想，刚才这条甬道，和第一条甬道连在一起，估计都没有第二条甬道长，怎么能组成一个三角形？而且如果石室甬道口，相邻之间的距离动过手脚，那要骗过我们的眼睛，最多也就像你说的，两三度就顶天了，那也不可能使方向偏成这样。

老唐说的很有道理，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提出的设想不大可能，但处在这么一个局面里，我很怕会出现无话可说的场景，那无疑就是对这诡异的迷宫举白旗投降了。因为，当所有符合逻辑的推断都被否定以后，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鬼神作祟，而那就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我们倒斗的，虽然有辟邪的物件，但终究不是拿符镇魂的龙虎道士。按老何头在笔记里的估测，这座妖墓，极有可能是隋唐那个时代的货色，算起来要真有凶魂恶魄，那也是修行千年的老鬼，我们身上开光的东西，最早的一个，好像还是明朝一个老僧的手笔，相比较起来，怕是道行不够啊。想来想去，也只能指望是我们的推理出现了谬误，不然的话，只好拿着两只年岁更高的祛邪阴阳扣去搏命了。

令人窒息的两三分钟之后，林胖子和我终于耐不住了，又分别提出要再走一趟，但是老唐都不同意。实际上那时候，我的精神肉体都有些透支了，紧张之下，人的疲劳感会加倍上升，但我又不愿意坐在石室里面等死，所以十分焦急地盯着甬道口。

这几番摸黑走下来，我们的心里算是没底儿了，那真是一丁点都没有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还敢很不理智地提出要继续试探，继续走下去，可能只是心里下意识地不想接受这种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因为倒斗的人，都处于这种极端的矛盾当中——相信有鬼，却又不愿意去相信。

气氛冻结了好一会儿，老唐突然说：“等一等，这种情况我以前也遇到过，可能是一种奇门遁甲的阵势，也就是脱胎于易学的术数手段。我想我们可以假使自己走了岔路，那么，怎么样的设计，才能在这么短的距离之内，让我们重又回到这里？”

这是一个新思路，至少可以让我们的神经暂时缓解一下。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因为我实在不相信三个人都会对走进岔路丝毫没有察觉，何况老唐的刀子一直贴着墙壁，如果有横竖纵横的岔道，没理由不会发现。但是有话说，总比发愣好，在墓里一发呆，我就觉得有怨气想把我往阴曹地府里拽，平白无故也能绝望起来，于是我张嘴就来，随口扯到：“我觉得我们可以用哲学理性的思考去面对现在的问题。假如我们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被鬼迷了眼睛，也没被人下了迷幻药，那做了手脚的，肯定石室和甬道。”

林胖子一愣，骂道：“你他娘的尽说废话，到底有谱没谱啊你？”

我一摆手，也没理他，继续说：“奇门遁甲这东西，我不是太信，起码我不觉得用几块石头就能摆成八卦阵，困住十万大军。但如果用现在的目光去看，有可能这里面动用了一些混沌学的原理。”

这下子不但林胖子傻了，就连老唐也直直地看着我。这二人虽然身经百战，但都不是科班出身，属于自学成才，懂点东西那都是和国学擦边的，谈到形而上学的范畴，就有点捉襟见肘了。老唐愣了愣神，就说：“我对奇门遁甲算是有点研究，刚才也就随便一说。老实说，今天碰上的这迷阵，我估计已经超越了奇门遁甲的樊笼。小傀你有思路，尽管说，尽量说的明白一点。”

我点点头，揉了揉眉骨，努力地整理了一下思绪，但发现自己其实完全没有一个宏观的概念，只好说到哪儿算哪儿：“如果我们走了岔道，或者可以说是偏离了方向。。。。。”

“停停停。”林胖子立刻打断我，说：“什么叫偏离了方向，甬道就是甬道，顺着走，怎么会走偏呢？”

这下就没法儿谈了，如果不承认偏离方向的可能，那就跟不存在走岔道的情况，再绕下去，又要回到粽子施法、妖鬼作祟的可怕论点上来。老唐朝林胖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又使劲地揉了揉愈发昏胀的脑袋，这才说：“胖子，胖哥，胖爷，既然现实当中的普遍逻辑不管用，我们就要用非常的思维去想。咱们先假设这个‘甬道’，它不是一般的甬道，成不成？”

林胖子无奈地点点头，我接着说：“混沌理论里面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自我相似’，也就是对号入座。打个比方，天底下石头有亿万种形态，可以说没有两块完全相同的石头，但为什么我们看见石头就知道它是石头？那是因为第二事物的发展是通过自我相似的秩序来实现的。我们认为它是什么，完全是我们从自己的脑袋里找东西去凑上去的，所以，这‘甬道’，首先就未必真是‘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