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不再想这些有的没有的，我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发现石室顶上果然有一些粗细不一的线条，似乎是一张风水地脉图，又像是一张庞大的版画，总之十分杂乱，我和林胖子看了半天，也没认出个形象来，最好只好让林胖子把老唐换下来再看。

老唐皱着眉毛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这应该是一幅表现佛教六道的巨幅石版画，只是风格比较少见，线条粗犷，而且。。。。”老唐突然停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像是犹豫不决一样，道：“这个图很奇怪。真正的六道轮回图，又叫‘六趣生死轮’，造像脱胎于《六趣轮回经》。一般来说，如果有人刻画六道图，都应该照着经典上来，这东西没什么创新的成分在里边，要是不信，干脆别弄，要弄就弄得和正典上一样。都应该是一个头顶三世佛，蓬头怒面、脚踏鳌头的转轮圣王，口衔轮彦，双臂紧抱巨轮，以表示轮回之力不可逆转，业力沾染不得超脱。但是顶上的图，没有转轮圣王，中间也异于寻常，没有出现一个盘坐的修行者，反而空出了一块极大的位置，把六道的内容都挤开了。这点暂且不说，就是这六道，也十分稀奇。寻常六道，总是用六条直线隔开，象征修行圆满者发出六条毫光，这里的六道，却是呈现螺旋状，要不是六道内容都没有疑问，我还真要怀疑自己看走了眼。”

我听了也觉得奇怪，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了老唐的提示，这时候再看，勉强能看出一点端倪。所谓六道，即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除了佛陀、菩萨、罗汉等修行圆满之人之外，三界中所有生灵，都囿于六道之中，不得解脱，反复轮回转生。照例说这种名堂，连我这个半吊子都懂一点，造墓人不可能别出心裁地搞出这么个纰漏，不过这个妖墓里不按规矩的事情多呢，海眼货色里面，不尊葬经的都比比皆是，没必要在这时候大惊小怪。

林胖子也跳了下来，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中间的三重九瓣儿莲台上面。老唐照样翻出一根软中华来，就着蜡烛点了，叼在嘴里，然后默默地转起了念珠。林胖子一个大屁股扭来扭去，嘴里骂道：“那些和尚，一辈子就想要坐上来，都他妈不知道什么毛病，胖爷我现在坐在上面，也不觉得有什么极乐，反而他娘的硌得慌，我看还是四爷那边的藤椅最舒服，靠着靠着人就睡过去了。”

顿了顿，林胖子忽然双手合十，嘴里嘀咕道：“大慈大悲的地藏菩萨，小子今天来您的道场提货，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这里有妖人占了您的山头，指望能搭顺风车往生极乐。今天我们倒他的斗，也算为您清理门户，希望您老人家九泉之下多多保佑，生死簿上多多留神，这次我们如果能大获全胜，必定给您的徒子徒孙增添香火，再捐几张藤椅过去，给您塑个坐佛金身。”说完居然真的跳起身来，纳头便拜，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差点跟着起身就拜了下去。

老唐看胖子又开始不着调了，就骂了他几句，不过林胖子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度，呵呵笑着承认错误，但也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性子，我摇摇头，心说第一次下地，队伍里面的人物一个比一个难搞，真是要了命了。

歇了一刻，我们三个又不死心地在石室里转了一圈，但还是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想来想去，如果有蹊跷，肯定就在顶头的六趣生死轮当中。可是我们看见了谜面，却猜不出谜底，等于是白搭。

老唐的脸色阴的更厉害，两只眼睛盯着昏光中的六道图又看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摇头叹气。

看来所谓的提示，可能还是用极其隐晦的方式留在了这个石室当中，又或者建造陵墓的工匠头子特别务实，直接把工程图交给第一代守陵僧兵，让他们死记硬背，代代相传，甚至学越狱男主角把地图搞成纹身，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想来也是我们一开始太过乐观，人家要真是有图在手，那石室当中也许根本没有线索，头顶的壁画可能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这下子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林胖子拍了拍佛手雕塑，说：“他娘的整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摸索。还是老毛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倒斗这活，不能靠古人的话去斟酌，不去亲身实践，又怎么能倒出宝贝明器？我看啊老唐，咱们要不拿块石头，走几步刻上个记号，现在就上路吧。”

我一听，也有道理，正想点头，老唐却说：“不行，这里没有足够坚硬的小石块，我们只能用探龙刀去刻标记。可是甬道的石壁上本来就有很多花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醒目的标记，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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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六道轮回3

接下来的事情，看似惊恐和压抑，其实发展的十分枯燥缓慢，所以我在这里只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我们三个人苦思无果，只好随意选了个方向，走进了一条甬道。没想到这条甬道格外的漫长，好像通入无尽的幽冥一样，而且越走到后面，甬道越窄，简直是诡异到了极点。走在最后的老唐一直把探龙刀刀尖贴在石壁上，一方面是看墙壁上是否有机关匠师动过手脚，一方面是为了防止走岔道。

走到最后，我几乎崩溃了，林胖子老唐也是脸色灰白。因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按照我们走的长度，恐怕都快要走出九华山了，这个邪教组织就算有通天的手段，敌国的财力，也不可能将如此浩大的工程隐瞒得这么好，可我们又的的确确地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这种推断和现实之间的矛盾，几乎让我们又把注意力转移到“鬼打墙”、“鬼绊脚”之类的东西上来。幸而在我们思维再次混乱之际，又一个六手护莲的石室出现在我们面前。

狭窄幽深的甬道，就像一个不知道何时会破灭的可怕梦魇，走到半途，前后两面都充满了未知的黑暗。这时候见到石室，虽然也没有发现棺椁明器，甚至第三次出现的诡异布局，使得整座陵墓的结构显得更加难以捉摸，但是我们一看到突然宽敞起来的环境，紧绷的神经还是马上就松了下来，就连肌肉都好像发出了呻吟，三个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半天没有说话。我干脆仰头躺了下来，忽然间觉得这样休息一下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这种石室对于我们而言，好像成了高速公路上的停靠站，即使没有食物和水，但总算提供了一个休憩的地方。那个黑洞洞的甬道里，谁的心都像是猫爪子挠着一样，谁敢坐下来抽烟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