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我旁边的林胖子突然抽了抽鼻子，脸色一变，大骂道：“快走啊，他娘的，来的这些东西肯定带毒的！”

老唐和坤伯二话不说，拿起能拿的东西就跑。大华拍了我一下，我一个愣神，也拔腿跟了上去，一行人如同丧家之犬，顺着来的那条坑洼小道狂奔而去。

我还从来没跑这么快过，特别是在后方无形压力的驱赶下，几乎是吐着白沫往前奔。老唐他们跑在我前面，但也是慌不择路，大黑天的，只知道顺着好踩的地方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消弭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咳嗽又是喘气，心里想，老子大学考一千米都是刚刚及格的水准，就刚才这么一跑，铁定是个满分。听说有个国家以前训练长跑队员，就在后面放两头狼，跑出来成绩肯定好，不过到了奥运会的时候，发挥总是平平，大概是因为正规赛场上不给放狼的缘故吧。

我这人就是这样，但凡紧张过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胡思乱想。这一夜的情况，简直像过山车一样，一颗心刚回到地面上，马上又悬了起来，怪不得四爷爷说，心脏不好的不能下地倒斗。

瞎想了好一会儿，我嘶哑着声音问道：“胖子，刚才那是什么蛇？”

胖子也有些气喘，不过当然比我要好的多，他翻了个白眼，骂道：“他娘的我怎么知道，老子小时候最讨厌看的就是动物世界。不过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我这个鼻子，算是在前几年云南那里练出来了，带毒的东西，只要是群居的，隔老远就能嗅到，也算一门保命的神通啊。”

大华看他洋洋得意，忍不住笑道：“身材肥硕似猪，鼻子灵敏似狗，但好像都差了那么点火候，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我想想，我操对了，那不是一个‘猪狗不如’么？”

林胖子眼睛一瞪，就要骂人，突然他神色一变，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一样，定在了当场，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我们回头一看，顿时也是失了魂一样地呆住了。不远处，一个闪着莹莹白光的海螺型物体死气沉沉地戳在那里，好像是诡笑着的和尚粽子在嘲讽地看着我们。

我日，法螺冢，我们怎么又转回来了？

11.下地

记得网络上有句话，叫生活就像一个圈。很多白领周而复始地过日子，其实也只在几个点上来回打转，和学生时期的两点一线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然而黑夜之中的打圈，却没有一点矫情的成分，显得无比的现实和可怕。这种现象，有个家喻户晓的俗名，叫鬼打墙。

我们五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老唐回过神来，跑到法螺冢前蹲下身子看了看。我们也跟了过去，只见老唐手里拿着根红线，皱着眉道：“法螺冢只有一个，这就是我白天做的记号。我们确实又转了回来。”

我们凑近一看，原来石冢身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萤火虫，难怪闪着惨白的荧光。只不过千百只虫子挤在一起缓缓蠕动，实在是一副令人恶心的景象。

我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哪知道大华他们都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奇怪，再用心一看，顿时头皮发麻，几乎呕吐出来。

原来这些萤火虫并不是简单地在交尾，更不是挤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肉眼可见，虫群之中，有一些特别肥硕的大个头，趁周围同类不备，一口将其咬住，几下子就整吞了进去。

旁边大华的声音突然传来：“这种萤火虫，靠吃掉雄性来繁衍和生存。还能模仿其他种类萤火虫的闪光特性，吸引雄虫过来交配，其实就是个死亡陷阱。这种不祥的动物，中国官方还没有发现，不过前几年我和胖子都在云南见过，没想到九华山地藏口这里也有。”

我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想说些什么调节一下气氛，分散一下注意力，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人世间最丑恶最可怕的东西，莫过于吃同类的血肉，鲁迅先生所说的“吃人的人”也算是其中一种。这种情景残忍而野蛮，几乎看得我手脚发凉，大脑短路。

“咦，不对，这是。。。。。”老唐又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吸了一口凉气，说：“这是虫祭啊！”

我再一次强迫自己把目光投向冢身，大脑神经和胃部粘膜又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只见一只只胖得油亮的雌虫不停地吞吃雄虫，等到达到了身体结构所能容纳的极限之后，纷纷爆裂开来，黏稠的血液和尚未消化的雄虫残躯喷将在冢身之上，在惨白之中又添了一剂阴冷的颜色。

正愣神间，旁边大华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我冷汗一冒，猛地转过身去，只见大华右手捂着左臂，表情痛苦，汗如雨下，一边的坤伯狠狠地掐着一只小蛇，一对眉毛皱成了八字。

老唐反应最快，重重地拍了我一下，说：“大家赶快上树，这他娘的不是虫祭。不知道是什么变故，地藏口的毒物恐怕都要赶来当祭品了。”

众人头皮一麻，顿时作猢狲状散开。坤伯架着大华，动作最慢，好容易上了树，那悉悉簌簌的古怪声音又传了过来。我们都摒住气不敢出声，像是等待衙门老爷宣读罪状的刁民。

不一会儿，大批密密麻麻的活物涌现出来，我眯着眼睛一看，顿时身子一颤，险些掉了下去。我脚底下两三米处，光是能认出名字的，就有蛇、蜈蚣、大蟾蜍等物，都是妖气森森气势汹汹的，反正绝非善类，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那形象就更是古怪狰狞了。无数毒虫恶兽纠缠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向法螺冢行进，从上往下看，活像一大海碗黑色的面条。说到面条，我不禁想起早上刚吃的挂面，顿时喉咙发痒，胃液上涌，好容易才压了下去。

好在老唐估计准确，这群浩浩荡荡的毒物没有理会树上的我们，只是闷头在地上爬行，然后纷纷覆盖在法螺冢冢身上，互相吞食，互相攻击，顿时又是一片血腥景象。

天地之间自有法则，即使是事有反常，但终究大不过食物链的束缚。刚开始还有蜈蚣攻击蟾蜍、蟾蜍去咬小蛇的事情，但是大家都是带毒的货色，谁也不忌惮谁，正所谓以毒攻毒，咬就咬吧，拼到最后，还是体型占主要因素。于是乎，蜈蚣等毒虫最先绝种，蟾蜍等两栖毒物也跟在后面了了账，笑到最后的，却是几条大蛇。以前总听人说，蛇越大，越是无毒，也不知道这几只是什么品种，反正光是它们吞吃掉的东西，放在水里，恐怕就够毒死一个小区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