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伯看四爷爷越说越偏，赶紧解释道：“赤血竹叶青只有雄蛇才有毒性，这种至毒之物，没有天敌，一般只会老死。它的领地内，不可能再有第二条雄性同类，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哪怕是一母同胞，也会在幼年期各奔东西。所以十年之内，九华山基本上不会再出现这种毒物，就算地下再有蹊跷，有我们这些人在，也是能让你逃生的。”说完，坤伯又有些感慨，道：“归墟之处，生死二气凝而不散的地方，最容易招惹这些通了灵智的凶兽，也算是天然形成的陵墓屏障，不知道有多少翻山客、掘金人，死在它们的口下，断送了自家香火。唉。。。。。”
我当时心想，这一切真是机缘巧合，要不是老何头来的时候，四爷爷刚好在外边忙活，或许他就用不着只身赴险，和那条阴毒的赤血竹叶青同归于尽。但事实上，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不但是我，就连四爷爷他们，也把整件事情看的太简单了，为此我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当然，这些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后话了。
厅里的人除了我以外，都是雷厉风行的老江湖，虚话不多说，立马就散了。四爷爷拍拍我，说：“你亲爷爷，我那二哥，疯癫了一辈子，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在何处，你爸也是莫名其妙地不见踪影。讲起来，我必须对你负责。你从小也是闲不住的主儿，正好对上你四爷爷我的胃口，继承线客的衣钵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不过我不逼你，这一行，看了今天晚上的月亮，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这次的海眼货色，危险肯定还是有的，你自己决定，是跟着出去，还是继续当个小线头。一句话，不要叫我仙游的时候，被列祖列宗喷一脸唾沫。”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前面已经对这老狐狸放了狠话，现在想来，老小子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不过当时我还不自觉，听他作态，便做出一副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慷慨模样，大声说：“四爷爷你也别门缝里看人，我在这里以我的宝贵的人格为凭，郑重宣誓，我，陈傀，这次下地颠倒阴阳，纯属个人意愿，绝无第三方胁迫利诱，严格遵守线客章程，保守组织秘密，威武不能屈，淫贱不能移，坚决不反水，为了明器奋勇向前，决不后退。。。。。。。”
“停停停。”四爷爷做了个中场休息的手势，问：“什么叫第三方？还有，你他娘的搞什么把戏，发誓就发誓，一通废话，口水喷了半斤，一点实质性内容都没有！”
我回瞪他一眼，说：“我们一方，死人一方，再有其他人，不就是第三方了么？再说了，我以我高贵的人格作担保，比那些什么点天灯、三刀六洞之类的说辞实际得多。我要真被策反，你们哪来的机会对我动刑。。。。。。。”
坤伯终于忍不住了，在一旁苦笑着打岔道：“行行行，你们爷孙两个，估计上辈子真是一对孽障，小傀，你喷口水扯淡的样子，跟你四爷爷年轻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也不知道你们哪来这么多闲劲儿抬杠斗嘴的。”
我大叫：“我比这老头年轻时候可帅气多了！”
四爷爷也不动气，只坐在那边冷笑着抠鼻屎，漫声道：“地下玄宫生死莫测，像我们这种从小出道的翻山客，一生醒着的时间里面，估摸着有五分之一的功夫是呆在土里，要不是各人有个调剂，早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老坤，你别说我，你在下边的时候，还不总是默念着什么金刚经？每个人的方法不同而已。你当假和尚，嘴里念经心也不诚，老子聊天打屁，插科打诨，不但调节个人情绪，还带动团体积极向上，二者不可同日而语。这小子，也算是随了我的性子，奈何。。。。。”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奈何长得比我差了七八分，出去下地见粽子还好，要是碰上道上的朋友，被人知晓了身世血缘，真要落了我‘玉面书生’陈风槐的脸面。”
我作呕吐状，怒道：“简直是屎壳郎打喷嚏——满嘴喷粪。我们是线客，又他妈不是接客的干活，长得漂亮顶个屁用啊。您老也别得瑟，你要真长得跟潘安似地，估计早就被哪个幽怨已久的贵妃粽子勾了去，还能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哪天有空，到你的窝里去淘淘，最好能翻出一两张老照片，咱们到时候摆事实，讲道理，铁证如山，看你怎么狡辩。我还就不信了，我陈傀一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还能输给三四十年前的流氓头子，真是没天理了！”
老头子摆摆手，表示根本不屑解释，倒是坤伯笑着接了一句：“四爷嘴里吐出来的东西，一般来说只能听信四成，但他刚才的话，倒有八成是真的。想当年，不要说是金陵城里德大家闺秀，江南这一片，只要是有传承的盗墓大家，谁不知晓我们金陵陈四的风流名声？那真是大手一招，无数贵妇尽折腰，啧啧。。。。。。”
我听得不寒而栗，四爷爷倒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慨叹道：“壮士不提当年勇，都是些花眠柳宿的韵事，讲来这小屁孩也不得要领，八成又要大放厥词，平白坏了美好的记忆。老坤，你也别老拿我的老底说事儿，把该交代的给他交代了，乘早让他滚蛋。这小子今天掐着点来的，就想蹭我一顿晚饭！”
地藏坐莲卷6.蹊跷
坤伯的工作做得非常细致，把出发前的准备工作都给我说了一遍。装备和生活用品全部由四爷爷提供，我也乐得占这个便宜。
老何头藏在肚子里的东西，我还是没看，一来看不懂，二来总觉得有些心理障碍。坤伯也没把翻译出来的白话文给我，说是路上再说，省的我忘得快。
上路的一共有人，黑金刚，坤伯，老唐，林胖子，大华，当然还有我。老唐就是除了我和四爷爷之外的第三个正统线客，不过他的阴阳扣显然是凭真本事熬来的，不像我的这块，水分含量太重了。坤伯不用说，走过的墓穴比我逛过的公园还多。林胖子和大华都是三十多岁，很是精明强悍，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四爷爷临走的时候说，两人都是杀过生人的狠角色，阴阳两道都混得开，是四爷爷的左膀右臂。
我们弄来一辆小面包，以自驾游的形式一路颠到九华山去。老唐在车里整天闭目养神，手里啪啪地转着一串古董佛珠，林胖子和大华两人谈天说地，从二战局势一直说到布兰妮整容，黑金刚似乎对我兴趣很浓，总找着由头来套我的话，我当然知道他的道行极高，所以本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基本上不搭理他，奈何他的脸皮之厚估计仅逊于四爷爷和我，黏人的程度实在令人发指，搞得我心烦气躁，睡不香，吃不好。至于坤伯，他老人家老成持重，当然是把着方向盘了。
在外人看来，这个组合无疑是极其古怪的，两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带着一个嬉皮笑脸的彪形大汉，后面跟着两个嘴皮子停不下来的三十岁油子，最后是个蔫了吧唧的双十青年。简直没办法想象这是一个什么群体。不过四爷爷这么安排，一定是心里有了底，估计是那六位道上的老把总发挥了作用，我们这伙形迹颇为可疑的人物居然畅行无阻，甚至可以说是平淡乏味地赶到了目的地，一点雷子地头蛇都没有遇到。
九华山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相信大多数人心里都有个概念，无非就是国家首批风景名胜，5a级旅游区，无数游人骚客千里迢迢跑去烧钱的地方。好一点的能知道一些历史背景，譬如九华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是国际性的佛教圣地，山间古刹林立，禅意幽然，很多虔诚的港台香客每年都要赶过来磕头烧香的。
实际上九华山的神异传说在我们这行当是非常有名的。这种传说的来源，不是九华山上的樵夫猎户，而是四处游历的翻山客老前辈，可信度十分之高。因为一般情况下，倒斗工作者都没有什么浪漫主义情怀，能写点东西下来，那肯定是对后人有提点作用的，不可能有闲情逸致，改行去写鬼怪小说。
我在四爷爷窝里就曾经看到一本手札，是个明朝的阴阳线客留下的。当时他已经是风烛残年，靠着寻书问穴，牵线搭桥的本事，到了该退休的时候，已经是富甲一方了。他早年学发丘天官的作派，用古董商的身份为掩护，做起事情来极其小心，金盆洗手前的最后一笔古董生意，碰上一个得了癔症的道士，非要用一支金钗换酒喝。
此人当了大半辈子线客，眼力极其毒辣，看出道士虽然疯癫，但是“身怀奇骨而不逞威，心有异宝而不自恃”，属于不在五行中的真正潇洒人士，所以老线客很好心地收下了那支制作粗劣的金钗，还设宴摆酒请他作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