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子就是我，天底下也只有四爷爷会这样叫我。对此我抗议过无数次，他老人家总是解释说：“你爷爷当年我还叫他老二，你一个小屁孩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小二子就是我，天底下也只有四爷爷会这样叫我。对此我抗议过无数次，他老人家总是解释说：“你爷爷当年我还叫他老二，你一个小屁孩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黑金刚倒是没什么反应，直接就走进了门去。
后面的事情就乏善可陈了，我真真正正地当了回小二，人家坐着我站着，人家喝着我看着。两只在道上混迹已久的老狐狸唇枪舌剑，乃至于满嘴喷粪，一个小时激战下来，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了。
给两人续上第六杯热茶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耳朵已经有些麻木了。黑金刚显然没想到四爷爷这种人物说起粗口来能这么如鱼得水，浑然天成，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抹了一把汗，扯着嘴角笑了笑，声音嘶哑到：“四老爷果然宝刀未老，不愧是道上响当当的老蚕龙，连我家乡的土话都说的跟天生的一样。老何头一辈子糊里糊涂，临了总算没看错了眼。”
四爷爷抓起一边的茶壶灌了好几口，才懒洋洋地说：“九子山去是要去，但怕我老骨头去不了了。前些天在一个无主陵险些折了，现在要好好休养一下。我的几个能下地的手下人，为了护住我，也都受了重伤。这样吧，陈傀，你带着一两个大伙计跟着黑猩猩出去一趟，也算历练一下，不要整天窝在这里，我看着都丢人。”
黑金刚眉头一皱，随即又笑着说：“四老爷开玩笑呢吧，发丘中郎将都撂了印，你让他，”他毫不避讳地指了指我，“让他去趟泥？四老爷，他跟您可是血亲，要是跟着我们歇了菜，到时候不好交代啊。”
“这些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四爷爷摆摆手，说：“黑猩猩，当年你师傅可比你爽快的多。废话再好听，屁用没有。你到我这儿来，我好酒好菜地招待着，两三天之后就可以出发。没什么事，您请便吧。”
我听完这话，第一个想法是废话最多的好像就是四爷爷您老人家吧。第二个想法是黑金刚居然也要跟着去？看来两人的交谈中还用了我不知道的隐语。我一时间也是脑筋没转过来，竟然没想到自己终于能下地探陵的事实。
黑金刚脸皮极厚，对四爷爷的词锋处之泰然，打个哈哈就闪人了。门合上不久，四爷爷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果真像小狼说的一样，整个儿身子都缩在了一起，样子十分吓人。
我被他雄浑的咳嗽声震住了好一会儿，等到他终于喘息着瘫软下来，我才胆战心惊地问道：“四爷爷，您，不会快挂了吧？我刚才还以为你装病呢，敢情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四爷爷双眼一瞪，怒骂到：“放你娘的狗臭屁，升棺发财，大吉大利！你爷爷我没事儿也给你咒死了！我他娘的又不上班又不上学，装病好玩啊。刚才给黑猩猩说的话半真半假，出去的老叔伯确实受了重伤，但我们这行，哪能真的倾巢而出，家里总留了些人手的，倒不至于让你一个人出门浮尸野外。”
我如梦初醒，手指点向自己鼻子：“你要我去颠倒阴阳？”
所谓颠倒阴阳，就是线客这一行实施盗墓的意思。阴阳线客讲究有拿有送，有借有还，拿走了一点明器，总要留下点东西做个礼节。也就是说，把阴间的东西带出来，把阳间的东西放进去，故曰颠倒阴阳，也是手札上的老说法了。这就像“摸金”、“发丘”、“搬山”、“卸岭”一样，都是盗墓在各门派的官方代称。
当然，颠倒阴阳的规矩，只是求一个心理安慰，有些恶搞的老前辈取了人家的贴身玉器，然后随手扔一只两三块钱的塑料手链，就算礼成了。听几个老叔伯说，这种缺德事儿，四爷爷他老就没少干，我拿这事儿揶揄他的时候，他还振振有词：“我去的都是老墓，那棺材里的达官贵人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就是再显贵，再得势，见过塑料没有？见过玻璃没有？见过人造水晶没有？老子取他的陈货，还上现代人民智慧的结晶，你说谁赚了？”面对这个脸皮厚到把盗墓称为“古代与现代人民友好交流”的老地仙，有时候，我真的会有一种无力感。
听了我发问，半躺着的四爷爷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废话，刚才不是讲了么？你小子耳朵带是没带？”
我心里那个冤枉啊，要不是您老人家和黑金刚在我耳边狂轰乱炸了一小时，我的听力至于下降到这个程度么？我郁闷地问道：“你怎么会黑金刚的家乡话，我还没听出什么来，事情基本就定了。要不是对你了解，我还以为你们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他眼睛瞪圆，像是又想骂人，突然闷闷地咳了几声，咬着牙低声说：“老子现在身体不好，回头再治你。。。。。跑江湖的，口音杂一点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从小跟我混在一起，现在也早就不是南京腔。”
我一想，还真是的。看来我从小就被他熏陶坏了，想积极向上也难了。
他好像是真累了，眼皮耷拉下来，胡乱挥了挥手，说：“走吧走吧，具体的等明天再说，那些文件夹里的东西已经复印过了，你要想看就问老昆要，顺便跟他说一声，老何头的身子交给他处理。老子刚闭眼就被吵醒了，真他妈晦气！跟外边说一声，谁要再敢吵吵，我非让他背着司母戊鼎回来，不成功不许吃饭。”
我听他已经开始说胡话，知道是三魂去了两魂半，都跑去跟周公亲密会面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关灯合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到了外边，我把原话转述给了坤伯。后者连连苦笑，说：“四爷倒真是舒服，把事情一推二五六。真是大懒开小懒，我这伙计就是开不了老板。颠了半辈子土，摆弄过的死尸也不知道有多少，真没想到有一天，能碰上发丘中郎将的尸身，唉，真是天意弄人。”
我看坤伯突然有点兔死狐悲的味道，不由得安慰道：“老何头也是死在古墓边上，好像还是个海眼货色，死在了追寻理想的道路上，也算是死得其所。四爷爷不是说过，倒斗的，死在床上才最难过，我看这老何头不会有什么遗憾，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和祖师爷侃起大山来了。”
坤伯笑骂道：“放屁，你的这张破嘴，再瓯个几十年，就赶上四爷了。”
我谦虚地挠挠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问道：“哎，咱们的祖师爷，不对，不单单是阴阳线客，所有老盗墓流派，追溯到上面去，都不知道祖师爷姓甚名谁。人家工匠祖师鲁班好歹还有不少宗祠寺庙，可从来没听过什么“发丘祠堂”、“线客寺”、“摸金庙”的，而且我们干的就是直捣冥楼的手艺，对陵墓建造的造诣，恐怕不在传统工匠之下，怎么祖师爷手眼通天，连一个陵墓都没建成？”
这问题要是问四爷爷，肯定找来一通好骂，但是坤伯心思细，性子好，想了一阵子说，：“你前面一个说法纯属胡扯，盗墓这种事情，闷声发大财还差不多，你要建个寺庙宗堂，指不定给城管市容公丨安丨局给办了，就是附近的老百姓也不答应啊。至于墓穴，我想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咱们的祖师爷说起来都是道门中人，可能觉得自己跳出三界外，死了以后直接飞升，用不着这玩意。第二个，他们这些地仙祖宗盗墓无数，到了晚年怕遭报应，要是自己死后被农夫野盗给扒了尸身，岂不是颜面丢尽，永不超生？所以利用手段，秘密给自己造了神仙墓穴，并且掩饰起来，一直安安逸逸地躺到了今天。”
说完以后，坤伯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看他意犹未尽，生怕他讲个没完，赶紧准备撤退，一拍脑袋道：“坤伯，我家里还炖着小鸡，就不来蹭饭了，事情要是有了结果，您就给我打个电话。我绝对随传随到，一点不打马虎眼。”
坤伯大概是真想到了什么，也没理会我，随手做了个掸苍蝇的姿势，我赶紧欣然而退。然而，这时候的坤伯和我，都没有想到，事情到后来的发展，居然与我的胡思乱想有着莫大的关联。
地藏坐莲5.九华山秘闻
昆伯嘴里埋怨着四爷爷，手上的动作却很快，第三天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一切都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