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鬼赶人尸
赶尸,是湘西独有的民俗活动,据说是因为当时连年战乱,很多湘人客死异乡,为了能令亲人的尸体回家,便悄悄兴起了“赶尸”这一行,长年累月,逐渐形成了一个专门的行业,有自己特定的行规和要求,比如赶尸道人必须面貌丑陋,身体健康,而且终身不娶等等,到近代,几乎就已经只是传说中的东西了,有了现代化的运输手段,有了灵车,加上国家大力破除封建迷信,就连老白这样的赶尸匠都做了护林人,所以几乎再没有人去见识过赶尸的真实情况了……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以往“赶尸”都是活人赶死人,可我们这回却颠倒过来,成了死人赶活人。我不得不佩服老白精神力量的强大,脱离了肉体之后,竟然还可以用强大的意志力保持清醒,要不是他,恐怕毛毛的真魂早已经被怨灵融化吞噬掉了。
而现在,我终于可以亲自,用自己的身体载着毛毛的灵魂,带她回到长沙,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只是这条路的艰险,不言而喻。
山上树木繁茂,遮盖得星月无光,天上的流云浮动,远处树枝上夜鸟惊飞,扑啦啦翅膀扇起风声,瞬间逃得无影无踪了,连草丛里的虫子都隐匿起来,周围寂静得一片凄凉,连一片焦枯的叶子落在地上似乎都能听得到声音,这山里的溪水单调地“哗哗”流过,拐过山弯,一队人正迎面走来……
为首的房东(老白)手拿摇铃,一边向前跳动,一边晃动铃铛,“哗琅”一声,队伍就向前行进一步,四周树林间不知何时升腾起一股白雾,缭绕飘浮在我们周围,没走了多久,就已经看不清四周的路了,那些白色的鬼影也逐渐隐藏进那白雾里去消失不见了,这可怎么办,看不到路可怎么走?我正在着急,忽听得老白轻轻地,在寂静无边的山谷中吟唱起来……
哟呵……哪个么子正赶路也/
是娃子他回家罗罗/
阿爹那个廊前等也/
阿妈那个家中坐/
呀呀喂,呀呀罗,莫拦我的道/
娃子他要回家罗罗……
说也奇怪,歌声所到之处,那些白雾都自动避过了这个队伍,好象在主动让出一条路来似的,那哀怨凄绝的湘西小调在树林里回荡,令人不禁心生悲悯,我尚且保留了一份神智,听到这哀怨的歌声也不禁有些悲从中来的感觉。不难想象老白当初是怎样怀着悲天悯人的心境,把一具具尸体送回到他们亲人身边,令生死团圆,亲人重逢。
我意识飘忽,就好象每一次被怨灵上身之后的感觉,只是这次,在控制着我的身体的,是我最爱的女人,就好象只属于我自己的一个单间,却住进了两个人,我们重叠着精神,合并着意识,我中有她,她中有我,共同操纵着我的身体跟在队伍最后,一直走,一直到快到山顶的时候,树更密集了,台阶也变得宽大,拐弯增多,那些白雾始终缭绕在我们周围,不远,也不靠近地围绕着我们,好象在监视一样。
马上就要到山顶了,只要出了这片林子,我就能把他们三个放进车里,然后靠着我那驾校培训出来的蹩脚车技,凑合也能把车开回房东家去,见到婆婆之后一切问题应该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离到达山顶还有最后一段距离,下山的时候我很清晰地记得,刚下来的时候我们曾经在台阶上呈“z”字形小心走过,这是一个长长的直梯,很陡,大概有200多阶,令我印象深刻,如今往回,便成了向上45度的陡坡。
我们一队人如今就站在这直梯前面,逃出生天的希望就在眼前,我不禁暗自鼓舞,只听队伍的前面老白手中的铃铛“哗琅”一响,我们就朝山顶更靠近一步,还有50米、30米、10米……那些白雾似乎无法跟我们走得更远了,我们逐渐走出白雾的包围,上面一片天光明亮,还有不到十层台阶了,希望就在眼前了!
忽然,我感觉脚下好象踩到了什么东西,生生有点咯脚,是颗小石子,对了,是近虎下山之前为了做记号专门放在台阶上的,好象每隔十几层都有一个,我心里开始犯嘀咕,这个棒槌,做记号干吗放在路中间……
在我想着的同时,那排在队伍最前面的近虎已经离山顶只剩三层台阶,只听老白手里铃铛一晃,近虎就直直地朝最后一层台阶蹦过去,却忽然好象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那小石子“哗啦”一声,他就没站稳,一下直直地跌倒,动作并不像大活人那样灵活,可以用手撑一下或者弯腰蹲下,不至于摔那么惨,他是像一根木棍一样倒下,一下砸在边上的房东身上,然后顺着台阶从上面滚下来,就好象一根绊马桩一样,从脚下把堂哥绊倒,我想跳过他的身上,可是这个时候我是半个死人,没有那铃铛的声响身体是不听我的使唤的,只能眼睁睁被脚下滚过来的近虎一下撂倒,我们几个就从那台阶的最上面稀里哗啦地滚下来,一下摔到下面转弯的平台上,堂哥甚至从那个小平台上跌出去,摔到下面的山坡上去了,还好有棵树挡住,如果再往下滚过去,就是万丈悬崖了……
我们从最高处滚落下来,跌回那重重白雾里去,这样一摔倒是都清醒了过来,先是近虎捂着腰哎哟哎哟地喊疼,然后是房东头破血流地爬起来,四周看了一下,惊讶地说我们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
我来不及跟他们解释那么多,赶紧招呼近虎房东和我一起手拉着手从斜坡上顺下去,把被树根挡住卡在半山腰的堂哥拽了上来,然后才简单跟他们说了下刚刚大雪幻境中所发生的一切,听得他们目瞪口呆,回头一看,那老谢的确也死了,刚刚附在他身上的杨小姐的魂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一具空空的尸壳,趴在路边,脖子上中那一枪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走吧,赶紧出了这片林子,先回到家再商量对策!”我催他们,然后带着头朝台阶上面爬,这时才感觉右脚腕崴伤了,隐隐地开始疼,刚刚从台阶上滚下来的时候,一定是毛毛他们在努力设法保护我们,若非如此那么长的台阶摔下来,不摔昏过去也得骨折几个地方。我正暗自庆幸,忽然一抬头,恍恍地看到上面离我大概有十几层的台阶上,有一个身影横着飞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