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颜见那贾钰意气风发,愈发觉得此人已经心智失常不可理喻了,料定他害了徐丹青性命,亮出匕首便要向他刺去。谁知突然间,那贾钰面容扭曲,捂住肚子痛苦非常,不多时在地上一滚,没了气息。
明颜一时呆住了,弄不明白这究竟怎么回事,但二人先后死去,倒真是应了鱼姬所说的共命鸟之命运。歹人已死,她收起匕首去看徐丹青,只见他的茶杯掉在身边,茶水洒了一地,隐隐泛出淡黄色,正如他所作的洛神赋图中洛神的飘飘黄衫一般色彩。明颜方知定是那有毒的藤黄颜料取了他的性命,可惜了如此一个好人就这样断送了性命。
原来贾钰听罢徐丹青的讲述,心中嫉妒不已,突然瞥见桌上作画的颜料,遂临时起意,故意引开徐丹青,趁他修饰洛神赋图时,偷偷将作画用的藤黄颜料掺入茶水之中。他对徐丹青累积至今的嫉妒、怨愤都随着那藤黄颜料一同被徐丹青喝了下去。
明颜再看那贾钰,此人已将心腹大患除去,前途一片光明,为何也突然暴毙?细细看来才发现贾钰死于适才所喝的那杯黄酒——这狂人自以为自此以后仕途坦荡,得意忘形饮下了桌上那杯黄酒,竟忘记了徐丹青喜爱用黄酒润笔,这酒中亦有藤黄!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明颜怔怔的呆了半晌,鱼姬所念的佛偈在耳边响起:
汝于昔日睡眠时,我食妙华甘美味。
其华风吹在我边,汝返生此大瞋恚。
凡是痴人愿莫见,亦愿莫闻痴共居。
与痴共居无利益,自损及以损他身。
(完)
哎.....今天公司网络故障,本想立刻开始修正《倾城》的,却连网页也打不开,只好暂时作罢。
趁着现在月黑风高上来,算是补上。
《倾城》
倾国佳人亡国泪,剑钗翠羽绘倾城
(呃~~~~~~~~~~~··这个批注是某位斑斑给的,就将就用了。重开《倾城》长卷,心情.......百感交集啊~~~~~~~~~~~~~~~)
第一回城倾半壁山河残泪搵千行眉目娇
建炎元年十月。
虽然数月前汴京城破,徽钦二帝被掳的亡国之耻还历历在目。但对于扬州这个远离战乱,浮华而糜烂的城池而言,种种杀伐血腥的恐怖传说都不足以制止人们的逍遥快活。
即便是夜色深沉,全扬州城也依旧是仍然灯火通明。
歌如潮,舞如海。
尤其是这条延绵数十里的花街,每晚人们的狂欢都会直到天明。
当然花街不是卖花的花市,而是一条由青楼组成风月无边的烟花巷。而顾盼居无疑是其中最热闹的一家。
无论是谁,在这里都是无心睡眠的。
温柔也不例外。
檀香案上罗列着各色的胭脂水粉,在梳妆镜前弥漫着复杂的芬芳。
温柔对着那面铜镜漠然的整理妆容,虽然镜中人娇艳如昔,但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沧桑疲惫,横看竖看都不似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应有的眼神。
外面的猫又在叫了,叫得蹩脚无比。
咪呜……咪呜……
温柔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到身后洞开的窗口上探来一只脏兮兮的小手,迅速的在临近窗台的花几上的描金漆盘里抓了一块栗子糕,而后又不着痕迹的消逝在窗口。
此时温柔方才发现镜中的自己在笑,却是那种久违的舒心笑容。而后听到窗外有人在咳嗽,方才轻声言道:“慢点吃,别噎着了,栗子糕的散粉太干,花几上有酸梅露,饮两口就送下去了。”声音温婉轻柔,半点教人回绝不得。
而后一声轻响,窗口外翻进一个娇小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在花几旁的座椅上,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一身月白色的衫子虽是材质考究剪裁细致,却脏得已经看不出本色。那张小脸虽是精致,但并不比那双手干净多少。唯有一双灵动非常的双眼,在这夜色中透出别样的光彩。
“这几天,你都是特意放吃的在窗边给我的?”那少女手里依旧捏着那块已经咬了一口的栗子糕,糕上的散粉已然落了一手。
温柔微微一笑,转过头去:“不是,我只是比较喜欢把吃的放在窗边,因为只有那里看出去会比较自由一点,至于是自己吃,还是给别人,抑或是喂猫,喂鸟儿,委实没有多大分别。”
“既然觉得不自由,干嘛不离开这里?”那少女斜倚在椅子上,随手端起那盏酸梅露,抿了一口,眼睛下意识的咪成两条弯弯的月牙,看的出来,那酸梅露的确够酸。
“因为我做不了自由自在的猫儿,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雀子。”温柔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头上的环佩叮咚作响,还带起一阵悦耳的铃铛声,长裙托移之处露出露出一只黑亮的海碗般大小的铅球来。
那铅球虽然表面浮刻了许多花纹,暗埋了不少叮叮作响的小核,但看来也有二三十斤重,一条短短的铁链连着一个光滑的脚环,而这个脚环却套在温柔纤细的右脚脚踝上,每每行动,都得费力拖移,在外人看来固然是莲步姗姗丰姿绰约,其实却如枷锁一般,寸步难行。
那少女眉头微皱,放下杯盏,顺手将糕点扔出窗外,缓缓走上前来,蹲下研究了许久后言道:“我不喜欢这个东西。”而后手中寒光一闪,已然多了一把欺雪傲霜的短剑!
温柔见得少女突然亮出短剑,不由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只听的“呲”的一声,脚踝一轻,那折磨她许久的脚环已然断为两段,落在地上发出异常清脆的敲击声,而后少女手中的短剑已然回鞘,似乎从来没被拔出来一般。
“现在,你可以做一只飞出樊笼的雀子了。”少女站起身来,又掠回窗边的椅子上,脏兮兮的手上又抓了一块甜蜜蜜的栗子糕。
温柔也笑了,这个少女脏兮兮的落魄模样,和任性妄为的性子,的确是像极了一只流浪猫,而后她柔声问道:“既然你留在了这里,我总得知道你的名字吧。”
少女笑嘻嘻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叫乐咪咪。”
温柔由初时的吃惊,继而转为苦笑:“我也想,可是……我还能飞去哪里呢?”诚然,国破家亡,自从金兵攻入汴京烧杀抢掠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家了。
老父死于金兵狼牙棒下,若非老护院拼死相护,将她藏匿于尸袋之中运出汴京,只怕此刻也和那万多被当作货物抵押折价的同胞姐妹一般,已成了如虎似狼的金人的禁胬。
只可惜,离得虎穴,又遇豺狼,当再遇上贩人为生的匪人之时,她这昔日的尚书千金也终究没能逃过沦落风尘的命运,任凭她如何反抗,也是徒劳。
这世道,人不如犬,恶狼横行其道,她一个柔弱女子委实不可违逆这弱肉强食的规则。
被奉为花魁,锦衣玉食,继而借着昔年所学的琴棋书画,成为所谓的风流名士们附庸风雅的精致花瓶。鸨母的安排甚是巧妙,先远远的传出名声,自然可以卖个好价钱,而今晚,便是瓜熟蒂落,回本的大好机会。顾盼居的清倌人,才女花魁,昔日豪门贵女,初夜春宵的不菲身价,多多少少也会成为这坊间的一大谈资。
少女自是不明白温柔心中此起彼伏的种种愤懑,只是开口言道:“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什么地方不开心,就远离那里。”
温柔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少女,嘴角露出几分微笑,“可以这般自由自在,真好。可惜我不像你,这三层高楼之上也来去自如,要是我,只需一层,只怕也已经摔折了腿。”
“我可以送你下去啊。”少女歪着头看着温柔:“昨个夜里你爬上窗台,难道不是想逃出去么?”
温柔微微动容,继而低声言道:“那时候是想,但是始终是不敢,倘若跳下去就没了性命倒也干净,只怕是一时逃出去,像我这样没有一点用处的人,在这样的世道,也不过是再被人卖上几次,多赚一笔银子罢了。”
少女闻言,眉目微锁,却不知如何言语,而后叹了口气:“是我想的不周到,以前老想着不开心就跑开,却没想过也原来有人是跑不掉的。”
“你是跑出来的?”温柔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