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8-310:37:29
这个故事绝大部分都是真实的,我甚至可以说出真实的地点真实的人名和每一条街道真实的名字。但是,没有人能够原本本地把一件事复述出来,我也不行,我只是尽可能把知道的一切还原。
休假回到老家江川的时候我就隐隐察觉到了这场危机。首先是发现三年没回的老家县城满城都是流浪狗,农贸市场的肉摊、戏台对面的烧烤铺,总之只要有食物的地方就看得见这些不只是被丢弃还是野生的流浪狗。黄昏时分,你大可以在它们交配的现场慢悠悠走过。那时候,什么防疫站、卫生所的工作人员,大部分时间都想着如何从陷进去的基金坑里赎身,绝不会想到出来干预一下。我陪老板去无锡出差的时候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我梦见一处很像老家的村子,四处躺满了黑色的死狗,尤其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被砍了一半的狗头,孤零零的竖着一只狗耳朵。
回到县城第二天便听说了一件全县都在热传的事儿。一只灰白色的土狗咬伤了77个人,其中一个安化乡的小女孩被咬下了一半张脸,县医院的外科医生齐聚缝了整整一天才把她缝出个人形。
一听说这件事,我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范志超”(化名)三个字。范志超是我的中学同学,他是彝族人,住在事发地点安化乡。尤其让我不安的是,小县城人们口中描述的那条灰白色的疯狗很像他家的“老石灰”!
我习惯管他叫老范,其实“老范”应该是他爸爸。中学毕业时几个要好的哥们儿到他家吃过羊肉,彝族人热情好客,他老爸杀鸡宰羊忙里忙外;他母亲和嫂嫂提着装玉米酒的茶壶不断敬酒,还唱着霸道的敬酒歌:喜欢呢,也要喝;不喜欢,也要喝;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十五六岁的我们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在彝族人眼里我们都被视为成年的男子汉,不但没有平时家里和学校的酒精管制;还有女人伺候着酒食,一个个心里美滋滋的。我们几个不客气,在他家吃喝玩乐足足一星期,也是那个时候,我就发现他家“老石灰”的诡异之处。
2010-8-311:00:00
第一次见到老石灰的时候它还没到我小腿肚,它被链子栓在门口,破旧的搪瓷碗中堆满了带着油星的杂菜和剩饭。我随手把马哥一根吃剩下的羊骨头丢到它面前,这条狗听见响动,只是微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我而后又偏过头去继续假寐。对了,就是那种假寐的姿态很特殊,似乎那个狗身子里是有异样的灵魂的。当时就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我问范志超,这狗怎么这么嚣张,连骨头都不啃?范志超只是说他家老石灰听话,从来不吃外人投给它的食物。说着,范志超丢出去一根还连着肉的羊肋骨,老石灰蹭一下就站起来了,稳稳地接在嘴里。我忍不住打趣马哥说:“马哥你瞧瞧,你碗里的骨头连狗都不理,就你啃得津津有味!”
“你小子找修理是不?”马哥粗手大脚扑上来,一伙人又嘻嘻哈哈打闹开。
第二天,范志超说是带我们去塘子里摸鱼。那些年山上就有被圈起来的塘子,清粼粼的,养了大个子的草鱼和白鲢鱼。只要翻过防护铁丝网,把裤脚扎起来,穿着水鞋下去摸,不到二十分钟,上来把裤子一脱,蹦蹦跳跳的鱼儿像洪水一样泄一地。
养鱼的人一般都会养几条看山的狼犬,一有生人路过就嗷嗷乱叫的那种。怪就怪在,老范只是带了老石灰去,远远地让老石灰盯着那几条黑狼犬,几条黑狼犬畏畏缩缩,大气不敢喘一口。
当时我们都夸他,真是养了条了不得的狗!
2010-8-311:31:00
那之后听说老范念了卫校,后来在他们村子开了诊所。高中之后我们都没怎么联系,这次回县城我下定了决心要去安华山上看他。那时候中学的同学都不在家乡,只有马哥念警校毕业分配了过来,我找到马哥,在家乡园请了他一顿饭,想拉他一起去看看范志超。马哥十六岁的时候就魁梧的很,一米八左右的个头一百公斤;好久不见,瘦是瘦了,也大概八十公斤左右。跟他走在一起一定要大步迈朝前,让他跟在身后,这样倍儿有面子,怎么看都像是老大带了个打手。
马哥在餐桌上一直都是个很爽朗的人,这次却有些支支吾吾,我问他关于范志超的事,他都笨拙的躲躲闪闪。毕业后跟着老板混,什么人什么德行,什么事什么模样我也略知一二。
“马哥可不带这样的,咱哥几个到底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就是当了你的丨警丨察再代表国家代表正义也不能不管吃一碗饭的老同学吧?”
马哥几杯酒下肚脸涨得通红,已经有话在他嘴里呼之欲出,“滴滴滴”三声,他掏出手机看了个短信,脸色立刻恢复正常。马哥当即拿起外套起身对我说:“你先就别去那地方啦,听我的没错!实话告诉你,老范没在那,他在哪连我都不知道。所里有正事儿,估计又是狗事儿!哎,这年头人跟狗和在一块儿闹事儿!改天到我家,我让你见见我家你嫂子。”
“什么?嫂子?你结婚啦?”
“再过几个月儿子都有啦,不说了,我赶时间!”
马哥临走不忘问前台要了一包“新势力”,当然我请客我开钱……
谁会知道那天晚上,马哥差点一命呜呼!
2010-8-312:15:00
我叔叔婶婶都是县城的小生意人,我小时候他们做过冰棍、卖过汽水、烧烤、报刊杂志……五年前终于有钱开了一间茶馆,底下卖茶叶,楼上打麻将,提供茶水果盘等。正如老舍说的那样,茶馆就是社会的缩影,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物来来往往,这里也不例外。
傍晚,成群的蝙蝠朝着田野深处乌拉拉地飞过。一群闲下来的人纷纷聚集到“古滇国”茶园。他们习惯坐在一楼大厅里的巴西黄花梨木大桌前先品几口老板娘泡的古树普洱,等打麻将的战友来齐了在上楼打麻将。见我来,他们都会开玩笑打招呼。我就是在叔叔婶婶的茶馆里拓展交际圈的,别看这小县城的茶馆,我在这里认识了至少四个身价上亿的土富豪。
其中有一个做烟花爆竹的老板,他是“江川县烟花爆竹烟花联合会”的会长。这里叫他外号“高鼻子”。高鼻子三个字叫着叫着就成了“鼻子”,他媳妇儿成了“鼻子媳妇儿”、他儿子成了“小鼻子”。经常能看见他打电话时这样说“我,鼻子!”
这个人风趣随性地很,县城外的小环山上有他的几座工厂,平时总能看见焰火在环城的山上五光十色的开放。那是他们焰火厂在做实验,有一次,他醉醺醺地打电话给我说:“我,鼻子!快看小环山,这可是首发专利!”
我叫上小侄儿一起站在楼顶朝小环山张望,顿时傻了眼,只见鼻子形状的五颜六色的烟花一波接着一波,整个小环山一次又一次长出花花绿绿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