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看着猴子挤眉弄眼的从远处跑来，跑到她跟前却换了张极沉稳的脸说道：“奉茶，后花院。皇上来了”

端着茶慢慢走到后花园，蓝若远远便看到了与子离在石桌前说话的宣皇。

关于宣国的皇帝夫矢，民间有许多传闻。话说他出生时皇宫上空就出现了彩云吉瑞，老宣皇大喜，便将这最小的儿子封为了太子。其后，朝中奸臣作祟，欲使老宣皇废了夫矢。老宣皇犹豫了许久，终于听信了奸臣之言，决定易储。可就在这个时候，东岳泰山地震。钦天监奏报地震与太子有关，老宣皇听了，易储之事就此做罢。太子满17岁时，老宣皇终于崩了。夫矢小小年纪登基，上斩奸臣，下安百姓，西平蛮夷，东开海运，政绩非常之卓著。或许是这些冥冥之中的经历，宣皇崇佛，崇得很高级，不建寺庙佛像，却时时寻人对禅，这时和子离聊的就是这个话题。

宣皇长得颇威武，虎背熊腰。和蓝若之前的想像很不同。走得近了，她才发觉宣皇的气宇轩昂是要配着那双深邃的眼睛方能显得出来的。

蓝若屏了神静了气，小步走到宣皇跟前，跪着将茶递上了。

可叹的是，就在这本不该出错的时候，一只二百五的小虫子在宣皇接茶的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跌进了茶碗。蓝若的脸抽了抽。

宣皇端茶欲饮，却突然停住。低头看了半天，语气冰冷的问：“这是什么？”

蓝若一咬牙，说：“你看到什么？”

宣皇低头又瞧了一眼：“黑乎乎的虫子。”

蓝若探头看了看，咬紧牙关说：“我怎么没看到。”

宣皇眼一瞪，问：“那你看到了什么？”

“虚空无相。”

宣皇一怔，微微笑道：“它就在我眼前，你说它无相？”

“诸相非相。”

“那朕该怎么做呢？”

“放下即可。”

宣皇一口气喝光茶，哈哈大笑：“朕输了。好一个放下，朕却是做不到。子离你说呢？”

子离淡淡道：“社稷肩责，袈裟难披。”

宣皇深深的看了子离一眼，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又笑道：“这个丫头性子淡泊和子离倒有几分相像。

说完，宣皇便回了。

一边回一边还对蓝若说：“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你既参透了，腿抖成这样做什么。”

待宣皇走得远了，蓝若才敢抬头，却看到子离正俊脸苍白的站在她跟前。他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蓝若认为这个拉的力度很有问题。

蓝若被拉着往书房方向走，子离拉着她的手手指冰冷，手心里全是汗水。隐隐觉察到什么的蓝若便想说些话来缓解一下气氛：“皇上说我和你像，我倒是不觉得。”

子离停住，回头看着她。

蓝若在心中斟酌了下，说出了句毫无逻辑的话：“我是淡泊，你是无情。这怎么做比较。”

子离的手颤了颤，慢慢松开来：“回书房吧。”子离说。

蓝若点了点头，向前走去。

“蓝若。”子离在身后唤。

“一年三百六十日，合眼蒙眬放不下，这也是无情吗？”子离的声音在秋日的寒风中干涩的传来

10越是聪明的人在这事上越糊涂

蓝若将遇着宣皇的事告诉了锦睁，锦睁听后莞尔一笑，道：“这临时抱佛脚之事，也只有你做的出来。”

锦睁说这话的时候，朱唇略启，凤眼微眯。碎金子样的阳光下目光似碧水秋波，隐隐流转不定，带着万般风情。蓝若被惊艳，就夸了出来。锦睁听了，笑意慵懒颓废：”色相这样东西，总有没落的时候。”

蓝若觉得这个凄惨的问题借助拉皮整形，打羊胎素是可以缓解的，但碍于时空差异，这话断然说不出口，也就跟着感伤的沉默了。

此时正值黄昏，天色渐晦暗。锦睁这一叹叹得极有格调。

谁知没过一会，锦睁又不正经了起来：“你躲到了我这儿这么久，可见若的祸事不小。要是仇家来头不大，我向皇上讨个人情，把他做掉便是了。”

原来，自宣皇走后，蓝若便去央了锦睁，将她借出了梁庄宫。锦睁支会了邱嬷嬷，将事情办成。此后，心中难免好奇，就时不时的在言语里试探蓝若。

蓝若听了不置可否，心中骂了声自己窝囊，取了桌边的瓜子，狠狠的磕了起来。

蓝若呆在锦睁宫中的日子里，猴子时时来探望。初时，捎来些话本子。渐渐的，又多了些果脯零嘴。再后来，品种日益繁多，拨浪鼓，九连环，陀螺，糖人一股脑儿的搬了来。

锦睁因连带着占了不少好处，对猴子的到来极为欢迎。并常常露出奸笑，看着猴子将大包大裹往蓝若手上塞。锦睁奸笑完，还时常扯住猴子聊两句什么老全斋的杏仁佛手极好，钦草堂的核桃粘好似颇难买到的话题。猴子听后云里雾里的点头，第二日这几样东西便会出现在捎给蓝若的包裹里。

一日，锦睁正把玩着一只小猪风筝，口中喃喃自语：“那龙头蜈蚣的风筝要是拿到宫中放一放，定是会出风头的。明日要和猴子提一提。”

蓝若正坐在一旁静静呷茶，听完后一口气没憋住，茶全喷了出来。

话说，猴子送的东西，也有锦睁畏之不及的。那日，猴子屁癫屁癫得抱着个事物跑来。锦睁正准备上前迎一迎，却突然凤眼一瞪：“这是什么，拿走拿走！”原来，猴子怀理抱着个毛茸茸的小狗。

锦睁这么声色俱厉的还是头一回，猴子觉得很委屈，说：“这小狗颇通人性，前前后后的跟着也有个慰藉不是吗？”

锦睁自幼怕狗，旁人自然不知。今日被人拿着了软肋，气上心头：“这狗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养的吗，你家主子脑子犯浑，你也跟着了是不是。”

“爷脑子好着呢，皇上今日还夸了呢。”猴子鳖着嘴，小声道。

“你懂个屁，越是聪明的人在这事上越糊涂，你看蓝若像会养狗的样子吗。”

“爷说了，狗不喜欢猫或许喜欢。”

“去去去，别在这儿给我添堵，以后别阿猫阿狗的都往我这儿搬。告诉你家主子，弄个龙头蜈蚣的风筝来，我便给他指条明路。”

几天之后，大宣皇宫的上空飘起了一只龙头蜈蚣的风筝。蓝若远远望见锦睁边扯线，边对着她笑，笑容很阴险。

11情爱中最甜蜜，最心酸的莫过于等待

待到蓝若手察觉到猴子不再来探访时，已过些日子。察觉后，她不免焦急，便跑到宫门口左顾右盼了起来。

锦睁漫不经心的声音在蓝若的身后响起：“哀莫大于心死，你那仇家怕是已对你释怀了，你也释了吧。”

蓝若回头，惊讶的望着锦睁：“你真把子离做掉了？”

锦睁白了她一眼。手支着下颚，软若无骨的在太师椅中坐下了。

静了半会，只见她慢慢垂下眼，眼神痴痴的望着地上某处：“情爱中最甜蜜，最心酸的莫过于等待。只是世上男子皆薄情，真正能等你，让你等，陪你等的又有几个。”声音颇幽怨。

蓝若低头皱了皱眉，深有同感的说道：“世上的话本子也是如此。”原来她刚读完的话本子，竟只是个上册。就自然盼着猴子带来结局，给个痛快。

锦睁支着扶椅的手一滑，人差点滑下了椅子来。她镇定的坐好后，嘴里恨恨的骂了三个字，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