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没一个管用,那红色照样向上漫,且越来越痛,连老妈的神智都有点模糊了,不停地叫着:用红花油啊,用红花油涂了就好了.
可其实红花油一直在用,而且都已经倒了大半瓶了,一点用也没有.
我心里一凉,如同塞了块冰砖......
难道是报应?
胖子他们讨债来了?
或是朱娟......
狗日的,和我妈没关系,有种冲老子来啊……
整我妈算什么本事……
说来惭愧,堂堂一大老爷们儿竟然‘哇‘的一声像个白傻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老妈看见我哭,刚开始还想安慰我,但后来不知怎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一边哭一边抱着我妈,想把她抱起来,但那一哭又岔了气,又怎么都抱不起来,结果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一团糟.
过了一会儿,我这儿正哭,老妈却突然‘咦‘了一声,说:唉,这个怎么不疼了?
我正哭得欢,没太注意.
她又说了两遍,我这才低头去看......
奇迹发生了.
老妈的手上那块红色居然魔术般地消失了!
我简直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但那红色却是千真万确地没有了.
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就像一场恶梦一般,气势汹汹地来了,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老妈和我愣了半晌,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叫,接着在厨房里乱蹦…...
欢叫声中,怪怪哆嗦着从灶台上溜了下来,溃烂的大头上又多了一块不断扩大的红色......
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在堆杂物的小阁楼上找到了它.
那红色已经扩散到它脖子上了.
它疼得混身发抖,连爬都不能爬了,只能像条死鱼般地躺在那里.
我将它抱出来,放在沙发上,它用那只小黑眼看着我,发出哀哀的叫声......
我的心如同被撕开了一样.
我知道它想我救它.
可是我没辙啊,真的没辙啊......
第六章
我都不知道老妈的红色是怎么就好了的,更不知道它的红色是怎么出来的.
就算知道,我也不会治啊......
我所能做的只守在旁边,用湿手巾给它擦去头上的烂脓,再将冰块敷在它的红印子上(它那红印子和老妈的不同,烧得烫手)......
可是烂脓越擦越多,红印子越敷越大,连标都治不住,何谈治本啊.........
随后的三天里,它的烂伤越来越重,整个头到脖子都烂了,那块天杀的红色已渐渐漫延到了尾部,整个身子除了一条三寸多长的尾巴尖子,就全是红的了......
它不停地哆嗦着,身上的肉皮也松驰了,皱成一团;叫声日夜不停,但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我给它喂食,它勉强吃下去又吐了出来,我给它吹气,它偏着脑袋躲着我......
我的心在不断地下沉......
到了第四天上,它已经叫不出来了,只能张张嘴,但红色却似乎止住了,没有继续向尾巴上扩散.
第五天,它的小眼睛周围开始溃烂......
第六天,它的小眼睛已经烂得鼓了起来,但尾巴上的红色却似乎有了一点退散的迹象.
我不知道这样是吉是凶,但却也只能静观其变......
到了第七天,它那颗机灵的小眼睛终于完全烂掉了,但尾巴上的红色却并未像我想像的那样退去,反而又开始扩张……
我心里一阵刀绞……
接下来的事,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第八天的晚上,我不顾爸妈的反对,执拗地将它放在床上和它一起睡.
半夜里,它突然在我身边低低地叫了一声,本就没睡踏实的我立刻惊醒,并扭开了床头那盏小灯.........
昏暗的灯光下,它那条撑了四五天的尾巴,此刻已然全红了......
我如木头般坐在床边,傻傻地看着它的尾巴.
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也一样……
但此刻怪怪却似乎有了精神,也不哆嗦了,居然还费力地爬动起来,想爬到我身上,但却找不到方向……
我默默地将它抱起,紧紧地偎在怀里......
我哭了.
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就快到了.
我相信,它也知道.
没有丝毫的惊慌和恐惧.
也没有痛苦的挣扎和仇恨的嘶鸣.
它只是像往常一样,挺着肚子很得意地在我怀里翻了个身,然后习惯性地将大头藏在我的内衣里......
我轻轻地熄灭了台灯......
晚风吹过,如同母亲的爱抚滑过恬静的夜空......
时间到了.
它沉沉地睡了.
睡得那么香,那么甜......
梦中不再有狰狞的怪肉和疼痛的伤口,有的只是主人永恒的疼爱与拥抱……
柔和的月光下,一个傻子搂着一条熟睡的虫子,僵硬地摇晃着,沙哑的嗓音低声吟唱:怪宝宝,睡觉觉,睡着了,猫不咬......
黑暗中,我的摇篮曲如同鬼哭一般生涩嘶哑……
爸妈都被惊醒,他们使劲拍着房门叫我出来,问我怎么了.
我没法回答他们.
因为我的喉咙和鼻腔里已被哀伤灌满……
那味道,苦苦的,涩涩的,咸咸的……
咸咸的……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际……
我想起了朱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一句看似平淡,但却足以改变我和怪怪未来命运的话……
她说:你从来不喂血的吗?
(现在想起来,这是一个多么疯狂而危险的主意啊,但在那时,我只想让怪怪活过来,别的事压根没往脑子里去……)
我一把扭开了台灯,从写字台上操起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向手指上狠狠划去……
那一刻,竟然不疼……
此时爸妈还在外面拍门,我极不耐烦地大吼了一声:”别拍了,都滚!让我静一静!!”同时将流血的手指直接捅进怪怪的嘴里……
我发疯似地挤着自己手指,就像一个瘦弱的母亲正在拚命地给自己饿昏的婴儿挤奶一样……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伤口凝固了,又被我挤开,挤开了又凝固……
我如同一个受虐狂般地重复着这些机械性的动作……
短短的几分钟,却像是过了几千年.
伤口挤了半天,血也流了不少……
但怪怪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我的血都挤到河里去了一样.
我再度绝望了……
也许这本就是天意,是老天不许它和我再在一起……
我茫然地将手指抽了出来,在衣服上擦拭着…...
这时,原本已经死透了的怪怪,却突然动了一下.
只是很轻微地动了一下,好像是摆了一下脑袋(其实当时连我都没太看清楚)……
但我却异常清晰地感应到了那一线生机……
它还活着……
天可怜见,它还活着!!!
我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眼睛也直了……
那一晚,我一共割了自己四刀……
血如涌泉,刀痕交错……
竟只为看它再动一下……
它并未令我失望……
当爸妈他们踹开门冲进来的时候,它已经能像个小婴儿似地躺在我怀里,吱吱呜呜地自己吮手指了.
唯一不同的是,婴儿吮的是奶,而它吸的是血……
老爸抽着烟,眉心紧锁,一言不发……
老妈一边给我包扎伤口,一边气急败坏地数落我,大意可能是说我很傻,怎么能为了个宠物作贱自己的身体呢?还说天知道那虫子口里有没有毒,细菌之类的,会不会感染什么的.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用那只没伤的手轻轻触摸着怪怪的大头……
它还蜷在我腿上,已经流着口水睡着了(这次是正常睡眠).
老妈说了些什么我全没在意,也不在意……
我只要知道我的血能让怪怪活着,并且还能令它慢慢好转,这就足够了.
其实我的脑子里甚至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到医院里去,抽一袋血冻在冰柜里存起来,因为如果每天都要我割手指,天长日久,那个只怕还是会很痛的.
想着想着,我突然傻呵呵地大笑起来……
突然眼前金光一闪,一个”烈焰掌”印在我脸上……
老爸怒发冲冠的样子还是很可怕的.
“笑个屁啊!你想过没有,这虫子要是死了倒还罢了,要是活了,吸血吸上瘾了怎么办?!!你以为你是他妈的血库啊?!”
老爸通常不说粗口,只打我,但不说粗口.
他说粗口在我印象中只有两三次,但每次都是发生了很大的事.
我心中一阵恶寒……
对啊,万一它吸上瘾了怎么办……
要是这小王八蛋真的拿我当了粮食,那我也太冤了吧……
我脑海里隐隐浮现出怪怪撕咬拖鞋时的影像,只不过这次咬的好像是我脖子……
天哪,不会吧……
我打了个冷颤.
我突然想到是不是应该乘早把怪怪扔掉,免得日后变成祸患……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就立马消失无踪了……
这也由不得我,因为我只要一看到怪怪在我腿上睡得满口流涎,百无禁忌的样子……
我他妈的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爱怪怪.
它也爱我.
是我从市场上把干得要死的它捡回来的……
是我喂的蜈蚣……
是我喂的饭,吹的气……
是我见证了它的变身和力量……
我是它的创造者,主人,父亲,老大……
也是它唯一的依靠.
妈的,要靠就靠吧……
不就是血库吗,老子年青力壮有的是血!!
老子一百八十多斤,还怕养不起你这个小王八蛋吗?
老子豁出去了……
随后的几周里,我每天都乘爸妈外出的时候偷偷地给它喂血.
但我不敢再割手指了,因为如果被爸妈发现,他们会立刻把怪怪扔出去的.
在这点上,就连一向喜欢怪怪的老爸都没情讲.
而且我也是保证了不再喂血,他们才勉强同意我继续喂养它的.
所以如果是寻常部位,一但经常性地出现伤口,那是很容易露馅的……
于是我放血的部位不得不变得很隐密,也很尴尬……
在此保密.
疼痛也是免不了的,我发现除了那一晚割手指时不觉得疼以外,现在是割一次疼一次,我甚至有点担心会得破伤风或坏血病……
但为了怪怪,我得撑着……
就这样每天一刀(或把头天的伤口挤破,然后把血挤到酒杯里),持续了近一个月.
其间的痛苦和委屈是常人无法理解和忍受的.
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他*的变态凌迟………
就算是对阶级敌人我都下不去这么狠的手,但对我自己却……
唉,只能说我已经疯了.
(不仅如此,为了应付老爸老妈的监视,我平时还得装出生龙活虎的样子,不能露出一点伤痛或头晕的症状)
但,这么做却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