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神父把手放在王政的肩头,听着这个男人低声忏悔,这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最深处,被地狱之火炙烤着,被深深地痛苦所浸泡,让听者震惊、恐惧,然后生处无限的悲伤。王政走后,孙神父仍然长时间地坐在教堂的长椅上,直到晨光透过五彩的玻璃洒下,他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他跪了下来,低声的祈祷:“我们在天上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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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
梁妈死的那天晚上,欧阳青看到了刀疤脸,虽然已经过了许多年,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喃喃地问。
“赵逸然这个名字难道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刀疤脸坐在黑暗中,声音冰冷,没有感情。
“我……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欧阳青开始哭泣,“我看见她脖子上的雾石项链,我认出她了……”
“是谁杀了她?!”刀疤脸突然爆发,冲了上来,却突然无奈地停在她的面前,举起的拳头停在半空。
欧阳青捂着脸呜呜的哭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不该来这里……这都是你们的错,为什么不让她在暮水寨好好待着……我是为了我的儿子……”
刀疤脸听不下去,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膀,使劲地摇着:“他们为什么要杀死逸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想回家。”欧阳青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做梦一样,“但她走不了,她既然来了,就走不了。我想帮她,约她那天在学校见面。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这件事,他们杀了她。她就挂在墙上,就在那儿……”她举起手,指着前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你为什么还活着?”刀疤脸讥讽地说道。
欧阳青茫然地摇了摇头,又说:“我只想救我的儿子。只要我闭嘴,他们就会放过天鹏。其实这一切不是我的错,都是那个女人,都是她害了我们……害了我们……是她害了逸然。”
“那个女人?”
“那天我和逸然就坐在花园里,梁妈去买菜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逸然就坐在我的对面,她长得可真像她啊!”欧阳青和刀疤脸几乎同时叹了口气,他们都想起了那段往事。“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都没有听见。她一定在那里待了很久,就一直倚在那里,看着逸然。我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但她那样子……那个婊子!”欧阳青突然变得恶狠狠,“那个贱货,害了我们全家!”
“她是谁?”刀疤脸问。
“一楼的客厅里有她的照片,就在壁炉上。”欧阳青发作后,又委顿了下来,“她叫唐天蕊,唐晋川和他前妻生的小婊子!”
刀疤脸静静地看了欧阳青好一会儿。欧阳青看起来很怪异:翕薄的嘴唇是那种淡淡的浅粉色――就像是那种小巧玫瑰的颜色,娇嫩欲滴;她的皮肤白皙,但却呈一种半透明的样子,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细细的血管中流动着的血液。她已经年过五十,但在黑夜里,青春仿佛回来了。
“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刀疤脸保持着原有的警惕。
“和过去一样,按时服药,从未间断。”欧阳青明白他的意思,尖声说道,“这不是那个该死的传统吗?”
刀疤脸有些难过,欧阳青有些神经质,看起来不正常。
“逸然的雾石不见,它现在在哪里?”刀疤脸问。
欧阳青的神智似乎又有些混乱,她变得可怜兮兮,抓住刀疤脸的胳臂,说:“帮帮我,救救我的儿子。只要天鹏平安,我什么都告诉你……”
“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你应该找他帮忙。”刀疤脸冷冷地推开她,说,“他已经变得和那些人一样了,是不是?你为了这些东西,(刀疤脸看看豪华的卧室)什么都不要了。你忘记了你是谁!”
“我是为了我的孩子!”欧阳青尖叫起来,“我是为了我的儿子!”
刀疤脸叹了口气,终于让了步:“好吧,我会救他的。”
“雾石应该在燕宫。我去过一次燕宫,一楼有一间书房,就在露台旁,你不会找错地方。”欧阳青失常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丝希望。
燕宫之行让刀疤脸重新审视他和欧阳青那晚的对话,他确定她撒了谎。露台上那个沉默的男人放走了闯进燕宫的两个普通人,刀疤脸碰巧知道这两个人是做什么的――他们认识晏小轩;同样是这个人,他用了“无辜”来形容欧阳青口中的“婊子”和”贱货”。刀疤脸更愿意相信那人的话,而非欧阳青,当他抓住唐天蕊时,她的眼神时除了恐惧,还有的仅是那种即将解脱的欣慰。打动他的还有王政的眼神,里面有那种燕宫中的人不会拥有的同情和怜悯。欧阳青的眼中也许也有同样的东西,但那东西近乎疯狂。
“他是谁?”刀疤脸回到他在郊外的出租屋时,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那个男人。
欧阳青想了想,说:“是王政吗?”她又详细地询问了那人的长相,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没想到是他!”她呆滞地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你找到天鹏了吗?”她问。
“那样东西不在燕宫。”刀疤脸没有理会她的问题。
“你没有救出天鹏吗?”欧阳青焦急地问。
“我没有找到他。你为什么不去问你的好儿子?我听学校的老师说,是他把他弟弟接走的。”
欧阳青眼光有些闪烁,不愿直视刀疤脸的眼睛。
“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吗?”刀疤脸有些紧张,“是唐天华杀了我女儿吗?”
“不!我不知道是谁杀了赵逸然。我只是想让她离开这里,难道我错了吗?”欧阳青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脚尖。无论刀疤脸怎么问,她再也不说一句话。刀疤脸失望地看着她,他无法理解她,很多年前她为什么要离开?难道今天她也像过去一样不明真相?她明明知道一切,却总是对真相置若罔闻。每一次可以改变时,她选择了放弃和等待。她相信她的儿子是好人,坏事总是别人家孩子干的。她相信她愿意相信的一切。最终,他摇了摇头,自己出门去了。
一个声音在悄悄地问他,欧阳青为什么要他杀了那个姑娘?她是无辜的吗?
他离开后,欧阳青仍然静静地坐着,过了很久,她哭了起来。他们不能理解,她才是这个悲剧的制造者!我可怜的孩子,她低声地啜泣着,我只是想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