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血约重现

16.1

成甲终于决定立子妍为他的第三位阏氏。他这么做的原因并非因为贪恋她的美色，他已经过了那个年龄，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分化子娟的力量。大多数逐日贵族认为，子娟的儿子血统纯净，是逐日正统的继承人。正因为如此，子娟才敢在失宠之后，生活放荡奢靡，颇不将成甲放在眼里。

他希望通过辛契与子妗的联姻，加强辛妫与子妍的联系，也许辛妫的儿子子戊会得到子妍的支持。他并不想立子戊为嗣子，这会把问题搞复杂。但是，在他找到长子之前，还是让他们去斗吧。

他的眼光转向了站在辛妫身后的辛契。他是成甲唯一无法看透的逐日人。辛契的眼神阴郁无常，正如他为人一般，无人琢磨得透。他行为怪异，专挑年轻的匈奴女孩儿下手。他引诱她们，吸干她们的血，但却把她们的尸体精心地摆放在野花丛中，仿佛她们还活着一般。而一般逐日人则会选择吃掉他们的猎物。曾经这一行为是他行事的标记，只要他所经之处，必然会有如此怪异的场景。但不知为何，十五年前，他突然又停止了这一举动，从此专心参与族中事务。他心狠手辣，精于谋划，行事与众不同，像一头草原独狼，只按照自己的思路与步调前进。他几乎从未失败。唯一一次则是在三年前暗杀长平君时，他失手而归。尽管如此，他在族中的地位仍然不可动摇。成甲心中叹息一声。子庚是笨蛋，子戊也强不了多少。哪怕二人中能有一人及上辛契一半，他又何需为立嗣之事左右为难。

新阏氏在那里等候着朝拜的贵族，祭祀的典礼也将在今晚举行。

辛契看着这一场景，唇边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这算什么个意思？”辛妫用绢帕掩着口，小声地问着弟弟。

“我在想，大王若是娶了子妗，子娟又会如何？”他说。子娟此时脸色极其不悦，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她是如何不满丈夫和妹妹。辛妫轻轻笑了笑。

“若是你让大王娶了子妗，就连我也不会高兴呢!”她说。

“我怎能让姐姐不快？子妗这样的美人，嫁给成甲也太可惜了吧。”

“你怎可直呼大王名讳？你呀，说话还是小心一些罢了。”辛妫瞪了弟弟一眼，出言警告。

“在姐姐面前也要如此小心，实在没有意思。那我还是先走吧。”

“你要去哪里？”辛妫一把拉住他。

“去寻些乐子。姐姐且在这里慢慢地看着，有趣着呢!”辛契趁众人眼光都集中在子妍身上，悄悄地溜走了。

远离王帐的一座精致穹庐里，成甲的宠妾易儿正坐在帐中，低头想着家乡故人，不禁神伤泪下。这一时刻，所有的逐日显贵都集中在王帐周围，只有两名匈奴侍女在帐内外收拾打扫。她来到这里已经半年，仍然听不懂那些匈奴人的话语。

她正愁眉不展，突然前方一亮，帐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透过纱幕，可以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但这身影却不似成甲，她心中害怕，战慄着坐直身子。她听人说起子娟的手段，自己得宠难免被妒。若是子娟此时趁着成甲不在前来加害，她只怕性命不保了。

纱幕轻举，辛契信步走了进来。辛契和子娟的关系尽人皆知，易儿一见是他，吓得花容失色。只以为他立刻便会将自己杀了。

朝拜仪式繁复，辛妫看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不引人注目地将头向四周看去，眼前的一幕吓了她一跳。不远处，弟弟辛契从易儿的帐中走了出来，一只手还在整理着衣襟，脸上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她暗暗地骂了一句。她实在弄不明白，族中美女如云，子妗更是出类拔萃，弟弟辛契为何偏要去睡大王成甲的女人。

辛妫小心地看了看身周的人。她轻轻舒了口气，除了她，似乎没有别人看到这一切。

辛契慢慢走回姐姐的身边，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辛妫正待训斥一下辛契。突然，她怔住了。所有的逐日人都怔住了。强烈的震动从远方传来，在逐日人的身体中找到共鸣。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转身东方，那里是这力量的源泉。

成甲的心在狂喜中砰砰跳动。一个月前，他还在为氾林的挫败而懊恼。但是，现在，那一声声远古的鼓声带来了他渴望已久的希望。

血约已经缔结，大神祖龙被重新唤醒了。逐日族就要结束在荒原上的流浪，两千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对于成甲来说，这是个伟大的日子。他仿佛看到传说中的永生之野。那是他祖先守卫的地方，是他梦中的圣地。

鼓声停止，所有的贵族都看着他，血红的火焰在眼瞳中跳跃。

“找到他!”他看着辛契，命令道。

辛契躬身领命。有四人与他同行：子方，子申、高桐和辛缭。子方是成甲与贱妾亚氏的儿子，辛缭则是辛契的从兄弟。这四个人都是族中最为得力之人，也是逐日王成甲的亲信。

成甲不相信他，辛契明白这个道理。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辛契回头看了一眼子妗。她站在那里，看着天空。辛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空中，一只怪鸟张开巨大的翅膀，向东方飞去。子妗垂在身侧的手臂不为人察觉得微微向外张开。只有一个人看到了她的动作。

呼罗的眼睛被泪水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