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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三宝一生行医,喝的是不要钱的酒,抽的是不花钱的烟,五十岁以后,这些当作交情作用的烟酒副作用慢慢显现了出来,终日吼包气啃,甚是让老女人和胡二一讨嫌。为此不知发生过多少不快,奈何那烟瘾酒瘾就是戒断不了,后来真的到了肺心同病,躺在床上,再也难以平卧。胡三宝好歹也算这方面的专家,古方今法,中药、西药吃了不少,冬病夏治也做了几年,还是不能控制,实在是黔驴技穷。听到这动人的消息,按捺不住激动,就到声称的那个专卖药店,前后买了三回,每次都是三副药,可喝到肚子里像空气一样。胡三宝气的大骂:打了一生的雁,最后眼睛还是啄了。躺在病床上的胡三宝有些想不明白,当然,岁月留给他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后来就是这种病送了老命。

胡三宝想不到在这个鬼地方看到二“三副”真貌,有些幸灾乐祸。他一直记得他们在亭洲那仙风道骨的样子。不过,此刻那飘然如飞的白胡子已经不见,那鲜活红润的脸颊已经换上干枯黄瘪,一袭黑衣将他们包裹的特别狰狞,曾经貌似的阳刚、凛然大义已经褪去,和他一样萎靡并且惊恐。说:“二位什么时候到了这里值守?”

还未等他们回答,鬼医令说:“阎王好使,小鬼难缠。一些小鬼在阎王面前终日哭诉,阎王大怒,只好收了过来,时间不过两三月,与先生早来一步。咱们也算同道。”

胡三宝还是不服气。又说:“当日在红尘之中,我因身患顽癣和咳喘之苦,听了二位的高谈,按照二位的要求用了二位的特效秘方,钱花了不少,不想毫无疗效,最后还是一命呜呼。先生这样大张旗鼓,实在是有些骗子的嫌疑。”

二鬼说:“其实说转来,骗人的嫌疑也有。先生不也有骗人的时候?先生平日诊疗,遇到药不对症或效果不好,或服用后有不良反应,先生不是也要忽悠过去,让人好受。打个简单的比方:病家服用先生的药出现了腹泻,先生不是说:出现腹泻很正常,那是发生药效的开始,或是说出现腹泻,那是排毒,再或者说腹泻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一样还是忽悠。先生何必大惊小怪?况医者,意也,只有说话斩钉截铁才能有更多人相信。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一番反驳,让胡三宝耳红面赤,无法再接下句了。

鬼医令望着三位大笑。那笑声震动了铁索桥。

胡三宝有些自讨没趣地离开了桥头,恨河的流水声愈来愈远。眼前是一座荒山,草木萧索,褐石嶙峋。鬼医令说:“此去前方一百丈就是薄命坞。薄命坞是一片采石场,其山石号称阴间绝品,阎王殿、三殇堂牌坊所用石材即出于此。那里小鬼分为三等,一等小鬼为石头,统管开采、搬运、运输全部事项;二等小鬼为石差,专管开采具体事宜;三等小鬼为石伕,开山凿孔,放炮搬石,为最下等。以尘世计,石头多算良善之人,石差为混混,小偷小摸,石伕为大奸大恶之辈。当然他们都是经过十八层地狱浸洗折磨之后有望重生之辈。”

胡三宝听的津津有味,他不知道,有朝一日他是否也会来此?

还没有走进薄命坞,首先听到的是一阵山石轰鸣声,接着狼烟滚滚,尘土飞扬,向胡三宝扑面而来。胡三宝习惯性捏住鼻子,不小心咳出几口浓痰。这情景,他想起了尘世的白鸭山。来不及细想,只见一青色大汉高举白旗向他们频频招手示意停下。鬼医令并不理睬,继续往前。

走近身前,那青衣大汉先是怒视了一眼,见是鬼医令,马上堆笑道:“不知令史驾到,有失远迎。见过,见过!”

鬼医令冷冷地说:“本令奉阎君之命特来察看,石头好好接待。”又说:“随行本令的是胡先生,虽是待罪之身,亦不可轻视。”

胡三宝打量那石头,那石头同样打量胡三宝。只听石头说:“令史大可放心。胡先生与在下有一面之缘。说是十年前,余身患中风,曾求医于胡先生,虽病不见好,但胡先生也竭尽全力,只是气数已尽,并无怪罪之意。不知胡先生还记得在下否?”

胡三宝摆了摆头,说:“余每日临证,不下数十,实在仿佛。”又问,“石头先生今在此专管开山凿石?”

那石头“啊”了一声就带着进入薄命坞。

这薄命坞本是一石头窠,经过不间断开采愈来愈空旷。抬眼望去,满山遍野鬼影憧憧,山腰、坡坎都传来钎子凿石声,高一响,低一响,还有搬运石块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胡三宝正看的兴起,那石头又说:“我找两个故客,来见见先生。”胡三宝未置可否,只听石头一声口哨,便来了一个小鬼。

那小鬼毫无征兆地来到跟前。胡三宝这回看的分明。只见那小鬼枯发如草,脸上除了两个眼睛还在咕噜噜转外,其它的全被飞尘覆盖,一双油结疤般干削的枯手,像两根风干的树枝。胡三宝从目光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信息,他拼命记忆着。

这些年胡三宝接触的人五湖四海,有高官,有富商,有老实巴交的屁民,有一文不名的乞丐,也有二流子、混混哥,实在是信息量大。还未等胡三宝开口,那小鬼说:“先生也许记不住在下,但一定记得住在下那女婿。”

胡三宝说:“敢问老哥是谁?”

那小鬼说:“说来话长。当日先生在亭洲医院还籍籍无名时,老朽与先生有过一些纠纷。老朽身患肝脏症瘕,全身发黄,食入即吐。先生一番诊视,认为老朽是黄疸病,服药以后,开始有些好转,后来又再加重。老朽的女婿仗着是混混,硬是与先生不可。”

“啊!”胡三宝记了起来。他那女婿烧成灰也不会忘记。

那一年是丁卯年,胡三宝刚刚进修回来,安排在大内科,每周照例要上两天门诊。有一回看了一个病人,面如橙黄,看那病人一身穷困样,胡三宝也就没有特别检查,以为得的是普通黄疸肝炎,就开了几副中药,然后让他回家再打下点滴,心想慢慢就会好了起来。哪知过了半过多月,他那女婿找上门来,说他老丈检查得的是绝症,是因为胡三宝的误诊,病情发展并且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话没三句,胡三宝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众目睽睽之下就是两巴掌,左脸一巴掌,右脸还是一巴掌,打的胡三宝面颊发红,眼冒金星。后来又组织一干小手下,大闹医院,让胡三宝十分的下不了台,最后只好赔了一点钱才了结。

想起这事,这老子的模样记不住,但那高高大大的女婿记忆犹新。自此以后,胡三宝就学乖了,再也不敢发悯人之心,来了一个病人先是全面检查,再下结论。

胡三宝想起那情景,脸上至今一阵阵热烫。医本常怀救苦之心,奈何人心叵测,有时也不得不保护自己。虽然也有误诊的嫌疑,但那药方不是误治。

“你那女婿现在安好?”胡三宝问了一句。

“哎,”那石伕长叹了一口气,说:“也是恶有恶报。那混蛋两年前因为醉酒夜行,掉落在石桥之下,人事不醒。虽经开颅救治,还是还魂无术,最后身上长蛆,命丧于家。正是青春年华啊,丢下了女儿和两个混世外孙。现在还在第五层蒸笼地狱熬烤,也算报应。想起来就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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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玄法第8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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