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雪妹子应该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否则这寒冬腊月的谁愿意在雪地里脱光了衣服?很多人都这么猜测,但是没有人敢验证一下。
我也不愿意,我的皮皮还在她家里烧得滚热的炕头等着我呢。
那一声枪响过后,身后没有什么东西跌落或是栽倒的动静,但是雪妹子的叫声也没有了。突然之间我站住了,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起来。
我好像忤犯了雪妹子。
老人们说,雪妹子理会不得,也招惹不得,你不理会它,雪妹子也就自感没趣,不再叫你的名字了,由得你走开不会为难你。但如果你忤犯了它,雪妹子就会用怨毒的手段来报复你,所以,如果你听到雪妹子的叫声,不要回头,也不要做什么可能让它不高兴的事情,你只管低着头向前走,向前走……可是,我刚才开了一枪!
摘掉手套,用手抹了一下冻在胡子楂上的冰霜,我心里忐忑不安,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是我知道不能回头,这个时候绝不能回头。于是我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走啊走,走了一会儿,就把这件事给忘脑后去了。我打到了一只狍子,揭下了狍子的皮,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看到雪地里露着一只人脚,脚上穿着一双单布鞋,我好奇的走过去瞧了瞧,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不熟悉山里的情况的人,在风雪里迷了路冻僵在这里了。
我把那个人从雪堆里挖出来一看,是一个面色发青的年轻人,留着长长的大分头,穿着长衫,脖子上戴着一条白色的围脖,这人可真够呛,穿这么少就敢进山里来,这不是存下心来找死吗?我心里嘀咕着,用手摸了摸了这个年轻人的心脏,哦,还在轻微的跳动,那得赶紧!
我先跑回到那只被枪打死的死狍子跟前,立了根树权,做了个记号,山里有山里的规矩,我立下标记,别的人来了看到这只狍子,就知道是有主儿的,不会碰狍子一下,等我我腾出手的时候再回来拖回家去。
然后,我把冻得像根木头桩子一样直的年轻人扛起来,向着家里的方向快步走着,我走了很长时间,汗水从脑门上淌下来,流到眉毛上冻成了冰块,衣服也被身上出的汗浸透了,透到外边也结了冰,走起路来咔嘣咔嘣的特别的好听。
我就这么咔嘣咔嘣的走着,终于走近了家,远远的看到山林边那座冒着袅袅炊烟的木屋,我就扯开嗓门喊了起来:“皮皮,皮皮,快点拿毡子来,快!”
为什么我会叫她的名字?我恍然发现,原来我这是在梦中,梦里,我终于心想事成,皮皮俨然成了我的娘们儿。
小木屋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大大的女人探出头来,她就是我的女人皮皮了。
至于她为什么叫皮皮,我依稀的记着,她和我的遭遇其实大体相似,不!准确的说是他娘和我娘的遭遇八九不离十。
我娘是从山外逃荒逃到的上西村,然后被我爹娶回了家。她娘是被人贩子拐卖,然后送进了上西村,被他爹用两张兽皮换回了家。
于是他爹管那个娘们儿叫兽皮,生下她之后,他爹就管自己的女儿叫皮皮。
不过他娘和我娘也有一些不同,他娘是个干净人,正经人家的黄花大闺女被人贩子拐卖,并没有被糟蹋,他娘的样貌也比不上我娘俊美!只因为他娘干净,于是他爹对自己这个用两块兽皮换换来的婆娘极好。
我娘比他娘不知道美了多少倍,我娘个子高挑,皮肤白的就像奶豆腐!可是却因为那种不干不净的遭遇,在村子里,永生永世都抬不起头。
皮皮小的时候就对我不错,他娘也是被买来的,我娘是自己逃进来的,据说他娘和我娘祖籍都是一个地方的人。
皮皮娘是我娘在整个村子里唯一可以说话的伴儿。皮皮也是我在整个村子里唯一可以玩耍的伴儿。
我逃出上西村的那年,皮皮刚满16岁,他的模样生的并不算是俊巧,蒜头鼻子,小圆脸。他爹本就是个打猎为生的普通农户,他爹总是常年手里握着一把猎丨枪丨,他爹本来生的也不英俊,皮皮自然也美不到哪里去。
可是在整个上西村的姑娘里头,我却偏偏最中意皮皮。或许是因为相处的久,有了感情!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皮皮可以嫁给我!我实在想象不到,在整个村子当中,除了皮皮以外,还有哪一个女人肯接受我这样的人。
但是这样的想法还未曾实现,我就逃出了上西村!
不知为何,今天晚上我会梦到皮皮,我甚至觉得异常的欣喜。该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注定有前世的缘分吧,所以哪怕今生真的再也无缘再见面,也终归应该在梦里和他做一回真正的夫妻。
思绪恍然入梦,皮皮远远的看着我扛着一个冻僵的人跑过来,皮皮急忙回身拿了张兽皮硝成的毡子迎出来。我们在山里经常遇到冻僵的人,对于怎样救治冻僵者都已经有了一套非常见效的办法。
皮皮先动手将毡子铺在雪地里,我将年轻人往毡子上一扔,自己却仰面躺下,呼哧呼哧的喘息起来,扛着这么大一个人走几里的雪路,再不抓紧时间休息的话,年轻人就可能救不活了。
皮皮拿把刀往年轻人身上一划,动作麻利的剖开了年轻人冻得梆梆硬的衣服,年轻人就那么光着屁股四仰八叉的躺在毡子上,跟个死人似的。这边我爬起来,和皮皮两人一起动手,动作飞快的用雪块搓着年轻人的全身,直到渗到年轻人的肌肤里边的寒气被搓出来,皮肉被搓得痛红、皮肤恢复柔软的弹性之后,就迅速的用毡皮一裹,再继续搓年轻人的其它部位。
我从年轻人的脚心搓起,皮皮从年轻人的手心搓起,不小心,两人碰上了,我翻了翻眼皮,闪身让开了。
男人最大的使命,就是给自己的家族传宗接代,冻坏不得,冻坏了男人就不称其为男人了。但男人,却又特别容易冻坏,可以说简直到了还没冻就先坏的程度。
皮皮把那个男人救活,我用兽毡裹着我进了屋,往炕上一丢,然后自己脱了鞋上炕,拍着炕面直喊皮皮端饭。
吃饭的时候,我问起这个年轻人,才知道我姓姚,叫姚思成,是奉天的学生,因为参加打仗游行,被樱花国浪人盯上了,姚思成的家人怕他遭了恶人的毒手,就让他带了钱躲进山里来,不曾想我一进山就碰上了大烟泡,所谓大烟泡就是一种似雾非雾似霰非霰的怪天气,那是因为气温过低,天气过于寒冷,空气中弥漫着雪晶的颗粒,能见度极底。姚思成迷迷糊糊的就迷了路,最终给冻僵在山里了,如果不是遇到我,我现在就已经冻成僵尸了。
从这一天开始,姚思成就留在了我的家里,白天的时候,我带着我一块进山里去打猎,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晚上,就让我一个人睡在炕头上,炕头烧得热,暧和。山里人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家里有客人来了就睡一个炕上,这也是常见的事情,没什么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