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发颤着,俊美的脸上早在看见未几身上的血迹后就失了血色。陈姓富商不肯与他交谈,他一直不放弃地同他交涉着,却不想未几会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他该死。”
与往常无疑的冷漠语调却让师傅觉得刺耳至极,甚至心头涌上了几分厌恶,她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草菅人命,她就因为一件死人的玩意儿要走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心里的反感让师傅再也忍不住地趴在床边干呕。
未几歪着脑袋瞧着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
“快滚,快给我滚出去,你这个杀人魔!”师傅停止了干呕,随手抓起周围的东西就往她身上砸,强烈的内疚感让他失了理智,在他看来,那个男人的死他是有责任的。
未几不躲也不反抗,等师傅砸够了才说,“你,为什么生气?”竟是有些困惑。眼前这个男人很弱,她可以轻易地让他再也开口说不了话,但等了好久发现自己根本不想这么做,他身上的温度她觉得很舒服,总是让她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思考时眉间拧起的模样好像是在哪看过,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也曾帮那么一个人抚平眉宇的褶皱。
“我会帮你拿回来,为什么你就不能等一等?既然拿不到东西,为什么还要杀了他?”师傅吼完后,有些目眩。
“他拿了我的东西,他该死。”未几口吻笃定。
她没了前世今生的记忆,哪还记得什么善恶是非,在古墓里漫长的黑暗和孤寂早已吞噬了她的良善。
眼见她没有任何的悔改之意,师傅也放弃劝说她。也许是气过了头,师傅叹了口气说,“你要么也杀了我,要么就给我走!”
橘色灯光下,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未几眉头皱起。
师傅和她对视着,眼神坚持。终于,未几手袖一摆,就在师傅以为她要动手时,她就突然消失在房间里,倒是走的干脆利落。
师傅苦笑,重新躺回床上,赶走了一个留在身边随时都会爆炸的丨炸丨弹,本该是件轻松的事,奇怪的是,他的胸口闷得更厉害了。
“我早就说过留着一个鬼,早晚会出事,那个女鬼指不定要杀多少人呢。”陈央烦躁地说着,陈姓男子于夜里被杀害在家中的事情早已方便了大街小巷,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成为了一件密室杀人案。
她当时一看,头皮立即发麻。
“能拿她怎么办?”师傅背靠枕头虚弱地说着,他这两天发烧身体不舒服又刚好赶上了这种烦心事,无疑是雪上加霜。他承认陈央说得有道理,可不知怎的,他还是不想听到任何有关未几的坏话。
这一问,陈央表现出了心烦气躁,“我正在想办法,绝对不能留着她这个祸患。”语中有几分的决绝。
“恩。”师傅答得敷衍。虽然隐约认为陈央对消灭未几这件事未免太过执着,但师傅想是他太过担心他的安危吧。
陈央看他精神不济的样子,嘱咐好他多休息,也不再同他交谈,替他熬好了粥便匆匆回去了。
师傅整个人像在锅里蒸似的,全身都快冒热气了,手脚却冰冷得厉害,可他睡不着,眼睛不住往窗外瞟,前两天还有见到未几的身影,她就站在栏杆,像雕塑般纹丝不动地看着他,她撑着油纸伞,长长的,垂至腰际的发尾被风轻拂,在空中勾勒出了冰冷的弧度。
而他则是爬了起来,霍地将窗帘拉上来。
简直像是在闹别扭的小情侣。
但这两天他连窗户都开着,她却完全悄无踪迹,她能去哪,还有什么地方她能去的?从赶走未几的那天晚上,他就开始频繁地做梦,梦境是在被晨曦笼罩的古色古香的宅院里,是在夏夜迷人的江南水乡,是在壮丽寂寥的塞北……主角却永远是未几和……他,梦里的未几总是笑得如小女儿那般天真烂漫,全然没有现在的冰冷和残酷,而他给予的是毫无保留的宠溺。
也许是梦境太过美好,以致于现在的师傅无法对未几真正狠下心来,如果梦境是曾经的真实,那么他和未几……
各种猜测在师傅的脑中乱了无章着,没多久他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这次依然是入了梦,梦里是在窗边,身着紫金长袍的男子弯下了他笔挺的脊梁骨,替坐着的姑娘儿带上了长命锁,而后又轻轻吻上她的唇瓣,满带怜惜。自屋檐垂上的藤蔓青葱似绿色的帘子,阳光也不及未几脸上的笑容来得灿烂。
可这回,师傅却没缘由的有些愤怒,他竟然在嫉妒着梦里的自己。突然,像是有冰块放在自己的额头,让他不至于那么焦躁。
“师傅。”
没有音调起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是他一心念着的。师傅睁眼,就看见了正把手搭在他额上的未几,难怪舒服了些。
“你回来干嘛?”明明心中有些欢喜,但师傅还是板着脸问着。
“你讨厌我杀人,那我就不杀了。”未几歪着脑袋,认真说着的模样有些可爱。
她语坦率。
师傅愣了下,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她这是在向他求和?“为什么?”
“因为你不高兴,我觉得不舒服。”未几皱了皱眉,难得的有些苦恼的表情。这两天她跟在好多人身后回家,却发现别人的家都没有他的家来得好,因为那里没有师傅。
刚降下去的温度又直线上升了,师傅的脸颊更发烫了,他避开她的手,翻了个身正儿八经地说,“我明白了,你留下吧,不要再杀人了。”
他的铁石心肠都败给了未几的一句“你不高兴”,她甚至都不用温软语,不用软磨硬泡,他就举白旗投了降。他不再欺骗自己,他认了,他是喜欢这个冷漠的女鬼的,大概从很久以前就喜欢着。
师傅的气息比以往都来的温和,未几看着他红彤彤的耳朵,一向平静无波的眼里似有亮光闪烁。
他们还跟以前一样,师傅忙着工作,未几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一些关汉卿写的闲书,女鬼喜欢这些书,每天雷打不动地准时坐在座椅前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研读,姿态端正得像在参加什么重大会议。
师傅也慢慢知道,女鬼面无表情的时候,并不是在耍酷,而是在发呆。
意外地叫师傅觉得可爱,总算是有点生气了。
“师傅。”这一天,未几照旧看着电影,却突然喊了他。
师傅揉了揉眼睛,心情愉悦地问她怎么了。未几很少喊他名字,但也不是没有过,也许是自己的心境改变了,明明没有波澜的语调听在耳里却觉得悦耳极了。
一片红色在眼前掠过,师傅还没反应过来,唇上就被一丝冰冷覆盖,师傅睁大了眼看着未几唇对唇碾着自己的,半晌表情困惑地抬头,“原来嘴对嘴是这样的,感觉很开心。难怪他们一直亲来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