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即八月十日晴
今夜甥来又与内人扶乩,请朱述之先生。
随扶而乩随动指:朱。
又说:又荷召,弟亦适来,月色佳,思出游。
我知道我们这儿环境很安静,神灵也很喜欢这样的安静环境。
又回答说:下半年册未造毕,偷闲一行。
问:每隔多少时间才造册?
答:人家功过及善恶,半年一造,年终上呈。
甥问:钱复初先生也居住在法华,已经造入册了吗?
答:钱同寿新来,须积有数月并造。法华搬来,非一钱姓。
我大为叹服!认为阴间对什么事都是明了无误。
钱先生名字叫同寿,扶乩的二个人都不知道钱先生的名字,而朱先生却能明白的说出来,可畏哉!可畏哉!
我说:我还有一个叫闵瑞之的好朋友也是居住在法华的。
答:闵先来。
我说:是的,闵先生要比钱先生先到法华。
甥又问:法华外国人有很多,也要造册吗?
答:外国善恶不管,异国自有异国官职。不问。
我又将我赠送给朱先生的二首诗拿给先生看。
一会儿先生说:大著佳,虽寥寥数句,我二人交契所遭,尽在其内,佩服!弟于诗,生前未用功夫,苦不能和,心感而已。老友江君,诗学极深,可称伯仲,惜己生,不能请来唱和。李君诗亦好,亦惜己生,
先生所说的江君就是江弢叔,李君是说的李小湖,这二位都已经投生去了,就不能够跟他们谈话了,我也感到非常惋惜!
先生又说:现文字交,竟无。风清月白,独游无俚,幸遇公,可谓开数十年沉寂。此等相逢,莫非前定?三生缘分,长短由数。
我说:我也认为这种缘分真是难遇,我虽然不能看见先生,但是我们却能够对话,这难道不是天下最高兴的事吗?
甥又问:五圣是怎么回事?
答:五圣即古称五通,是邪神,现少。今之五圣都凶鬼冒名。
问:这种凶鬼有无罚办?
答:无大犯法事,宽容缓办。毕竟作恶即报告收办。
问:金泽的陈三太太呢?
答:陈三太太等,皆巫巧立名目敛钱,其亦有灵者亦鬼所凭,故无鬼凭即有时不灵。贫人以此谋生,无破家戕生者,亦优容不问。
问:龙王呢?
答:龙王确有,雷部管。
甥因此对我说,世上的人都认为不信鬼神就是破除迷信,现在听到朱先生的话,才真的是破除迷信呀!
朱先生又回答说:二公都喜听闻阴事。弟生时以阴世受罚阎罗城隍等皆妄语,极不信。今知井蛙之见,无识多矣。故承下问莫不尽言,以明阴世实有是非,非若阳世之朦懂。当时孙君在院,弟常去请教闲谈,得闻所未闻之言甚多。阴律至细至严又极公正,无一毫私意可参。若阳世能用其半,已成治国,何至如今天之纷乱。待有暇,当与公等再谈。
逐去。
“非若阳世朦懂”这句话,平江先生也曾经说过。大概阴间的人们对于阳世的政治,已经是众口一辞了。今天朱先生说的“若阳世能用其半,已成治国,何至如今日之纷乱”,也是先生发自内心的感慨之言呀!
朱先生所说的孙君就是孙子潇,见这个月初二夜先生的乩语说,孙子潇是第四院文记,每遇到进呈公文
必然同他闲话。
孙君名字叫原湘,字子潇,江苏昭文人,清乾隆乙卯举人,乙丑成进土,改翰林院庶吉土,充武英殿协修官。卒于道光九年,年七十。著作有《天真阁集》六十卷,我本来有这部著作,现在已经被劫走了。
自从和先生谈话后,我就急忙去重购了一部。后面附有《长真阁集》七卷,是席佩兰所著,席佩兰是孙先生的夫人。
十六日即八月十一日
晚上甥来想扶请其母,我却想先请女儿,就由内人与甥扶之。
女儿到回答说:儿昨夜亦来,不多时即行。前夜到寺后风更猛,幸在路末遇,尙好。恐父母必念,故昨来思告。
前天晚上女儿来时,风非常大,几乎不能走,女儿走后我们都很担心,害怕风太大对女儿不利。昨夜因为请朱先生谈了很久,就没有召女。谁知女儿也害怕我们担心她,昨天晚上她就想来告诉我们。
问:步行和乘风行走那个快?
答:乘风行速,步行稍迟,身轻比生人速多。
问:这儿到法寺需多久?
答:不消半分必可到。路远用车,乘风省力。
问:你是在空中还是在地下行走?
答:行高,在房上,亦无一定。
其母问:你曾经去过天上吗?
答:未去,不敢妄为。
至此,我把昨夜朱先生说的话拿给女儿看。因此停扶片刻。
后答:朱公之论,儿大半不明,其言父诗,几言包括,恐未必。
我说:我也认为朱先生说的“大著佳,虽寥寥数句,我二人交契所遭,尽在其内”这话有点过了。
女儿答说:此真所谓于诗,研究未深。
又答:父得此喜谈之阴友,扶乩多闻未闻之语,日记当更加增采色,惟他人见之,笑父近因藏书被劫而出此无聊之痴念。即如此,亦无伤,本是消遣,何须定求同情。
我说:你说的很对,你怎么会把人看透到如此程度了呀!他人的笑话,无伤大雅,何苦计较。其实我得交朱先生,想来也必定是有什么因缘在内,并不是由我的痴念而来的,否则我们也不会有这种奇遇。
女儿说:儿至窗口看月,请婶即来讲话。
以下是婶与甥的谈话,他们说了很久,我没有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