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日即七月二日阴晴
夜又与内人扶乩,女到回答说:儿九时课毕即来,看父写日记。
今夜我因为写了很久的日记,扶乩的时侯已将近十一点了。
又说:儿又得四句,有韵。
堕入三途者,多由欲念深。
伤残千万命,只是为贪嗔。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答:无甚意义,指贪嗔之害而已。
女儿这话说的有点模糊。我反省自己,我的贪嗔确实也有很多,一旦失去了什么东西就免不了会有嗔恨心,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人一旦有了嗔恨心,心里面就绝对会不舒服,如果不加遏制就必定会带来严重的后果。这就是佛家之所以要力戒贪嗔痴的原因了吧!
女儿的这几句话,都象是佛偈。
我说:你上次要我写字来消遣,我接连几天临摹了几张苏字,你看见了吗?
答:父字见,第一张看父所写,昨见镮夹钉在壁上,知父字藏内,知必是母所为,巧极。
我所写的字,孙女镮用皮夹夹起来,夫人就把皮夹钉在了墙壁上。女儿便知道我写的字就是放在皮夹里面的,还知道必定是她母亲钉在墙壁上的。好聪明的女儿呀!
问:我写的字藏在皮夹内的,你也能取出来看呀?
答:取看能。
问:写的字怎么样?你评论一下我看?
说:父字墨光湛然饱满,第二张最佳,第三张觉锋有忿意。
我说:是的,我也觉得第二张好,第三张有忿意,真亏你看得出来。
其母说:你评论的这样到位,你也试写几张来看看?
答:何必元其。
又说:元其二字,父想得出否?
我说:你必定是说“何必炫奇”,对吗?
女回答说:确是,真所谓儿心即父心,以后儿所言半字或音别,父皆能知,亦一快事。
我大笑!
又说:儿近无事时,常将四书句与佛经参,觉句句可以贯通。
我问:你已精通几部佛经了,这些佛经你放在什么地方的?
答:佛经寺内都有。四书只当时读过者,惟半已忘,故想看。
我说:今天我就把一部四书放在这儿,你每晚都可以来看。我还想问你,你住在寺内时,这些佛经寺内肯定都有,你可以拿来诵读。去年在老家的时侯,你曾经说已经读了《华严经》《法华经》,这些佛经老家都没有,你是在哪儿看见的?
答:此即为佛授,每日夜课时,诸经应诵者赫然在前,即非课时心思何种,亦即在目。儿亦不知其所以。尚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处,言之骇人听闻,不敢告。婶在寺亦有经读,及回去想诵法华不可得。
又回答说:修道者利根钝根夙根虽有分别,只一念虔诚,其能了脱生死则一样。但迟速时有不同。
我问:近来叶先生学的怎么样了?
答:叶伯诚恳之至,自有位以来,从未行动,即儿来此亦不随行。儿常与伯论四书佛经可悟通之处。伯虽不明白然深信此言。四书句伯极熟亦能将近佛理之处背诵。然有合有不合。
又说:互误悟。
我恍然大悟,“悟通”应该是“互通”。
又答:此误字亦有道理,父于字音,何如是之巧?
知道这是女儿又在故意这样做来博我笑。
又说:父笑儿心乐,父怒儿心戚,儿痴似父痴。一悟真空现。
我说:你这是随口就成偈了,妙哉!
其母说: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准备用花果供于你遗照前。
答:母想明日供花果好,草地上万寿菊香,亦可折取。
她母亲就答应了她明天供花果。
说完就停止了扶乩。
初七日即七月四日晴
上午闵瑞之来与我闲谈了半天,看见我在临摹字,他也临摹了几行,在我这儿吃了午饭后就走了。
晚上又扶乩,女到回答说:昨供花果好,茶香。今晨父写字,儿旁看。第四张更精妙,刻见多一张。有似父写,似非父写。
我问:比父亲写的如何?
答:比父次,不堪自然。
自上月廿七日女儿要我每日写字以作消遣,因此从初四开始每天临摹苏东坡的字《昆阳城赋》一张。
今天多写了一张,就是瑞之没有写完的那张。
我说:你知道不是我写的,那是谁写的呢?
答:早上见瑞伯。想必是。惟伯字本不输父,何以此字不佳。父若日摹一二月后,恐伯追不着。
我说:你瑞伯自从避难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写字了,手已经生疏了。并不是他写的字不如我。但是你能看出来,我还是很高兴。
又说:叶伯今夜亦在,父想谈话否?
我说:好。
我心正闷闷,也正想与老朋友谈话。
乩逐止。
不久乩呼:时先生。
叶先生来了。
又说:藏书遭劫,无怪心痛。
这才知道叶先生是特别来安慰我的。
又说:若弟生前闻之,虽非己有,亦自恼恨难消。处兹大乱之世身尙难免,何况于书。请勿辗转难安,能得一日宽心即享一日人世之乐。令爱常与弟闲谈,深以公痴惑未除,若明即昧为虑,望早透澈诸缘,平心知足,自然意气潇洒,无怒无嗔。弟心粗性直,出言多卤,万勿见怪。
我说:你这也是为了我好呀,敢不记在心上吗!我也常常在努力的宽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