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脏兮兮的，发黄，上面还带着一些黑色，凑近了看，能够看出上面还带着丝丝裂痕，表面也有一些地方带着近似铁锈的褐色。

我的脑海里面猛得蹦出一个词，土沁。

这是以前谢竹影跟我提过的一个词。

古董一般有两个主要的源头，一个是世代流传的，一代传一代的那种，另外一种就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明器（也叫冥器）。

从地底下出土的这些明器，因为长时间被土埋藏，很多都带着土腥味，上面的锈蚀也已经深入本体，带着特殊的痕迹。

除了土沁之外，还有血沁，也叫尸沁，远离是一样的，埋藏的时候在尸体上面，沾染了血气，沁入本体。

这个骨头上面的铁锈样的痕迹，跟谢竹影描述过的土沁非常像。

加上上面还带着一些风化的痕迹，这个肯定不是新鲜的人骨，倒像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

我又看了看地面上那些被锯掉了头顶股的骷髅，个别的上面还带着干瘪的皮肉，已经乌黑发青，但是依稀看起来，不像是短期内能形成的。

我看得认真，很快又从地面上找到一小块布料，显然是这些人骨头上面掉下来的。

光线太暗，实在是看不清楚具体的颜色，只能看出来是深色，大概不是黑就是蓝。

材质就是那种非常厚实的棉布，不是很完整，不过还是看得出来，是前襟的部位。

我稍稍展开一下，发现这块布料上面，还有一个布带子，但是却没有发现纽扣。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东西明显是寿衣的一部分，而且还是那种很老式的寿衣。

我以前跟着大伯到处跑白事，对于白事里面的种种规矩，还是知道一些的。

我们那边，老人过世之后，都要有孝子穿寿衣，寿衣的材质只能是棉的或者丝绸的，别的材质都不行。

颜色一般都是素色，大多是深蓝色。

这些还好，寿衣跟活人穿的衣服，更明显的区别，就是寿衣都是左衽。以前的人穿的都是袍子，两片衣襟在身前交叠。

活人的衣服都是右衽，只有死后穿的寿衣才是左衽的。

同时寿衣上面不能有扣子，都是用一根布带，把衣服系起来。

至于为什么不能用扣子，说法不一，我们那边的说法是，扣子上面带个子字，用了以后会妨碍后代子孙。

我见过的寿衣，没有几十件，十件八件的肯定是有。

不过这个寿衣的材质，跟我见过的还是有点儿不一样。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寿衣用的布料，一般都是用细棉布，有些有钱点儿的，也用丝绸，但是不管怎么样，再穷的人家，也没有用我手上这种粗土布的了。

这种土布，都是我奶奶那一辈的人，年轻的时候用最原始的织布机，一点一点的纺织出来的。

结实确实是很结实，但是一来比较粗糙，人穿在身上不是特别舒服，二来手工织布实在是太耗费人工，几十年前就没什么人织布了，都是大集上买现成的布料。

现在这种手工的土布，几乎已经绝迹，连织布机什么样子，我都没见过。

这东西肯定不是最近这些年的，少说也得上百年以前的东西。

我正寻思着，旁边的叶子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还是金属的，发出当啷一声，在寂静无比的黑暗中，显得特别刺耳，吓了我一条。

我一回头，发现叶子正拎着一个长条的东西发呆。

我一听也来了兴趣，顺着叶子的手，看向叶子手中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形状挺奇怪的铁制品，看得出来前端还挺锋利的，前面中空，像是一个钢管，不过尖端是倾斜的，长度大概有一尺多长，后面是钢筋还是别的什么做成的手柄。

“这是啥东西？”我问了一句。

叶子有些兴奋，“这个是洛阳铲，是那些盗墓的土夫子用的玩意。这东西在我们燕赵用的不算很多，不过在中原一带，可是挺有名气的。”

“盗墓的？”我脑子里面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可不是吗，这些地上的死人骨头，明显不是新鲜的人骨，看起来就是已经死了不少年的。

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从坟里面挖出来的。

最近这些年，火葬推广的力度很大，我们那边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土葬了，如果有人要用死人骨头做邪骨的话，要么去杀人取骨头，要么就是挖以前的老坟，把骨头取出来。

杀人取骨，太骇人听闻，更主要的是非常容易被发现。

像华北农村这种地方，虽然算得上比较开放，但是依然是熟人社会，一个村子里面的人互相都认识。

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那放在村里都是大事儿，就算是那些疯子傻子，也都是有亲戚的，再不济大队也不能放着不管，时不时的还是有人去照看一下，送点米面什么的。

要是有人打杀人的心思，不用多，有那么一两个，肯定就闹的沸反盈天了，到时候乡间肯定又得传出不知道啥新闻。

警方也不可能放着不管。

但是挖老坟就简单多了，别说那些山野田地间的无主老坟，就算是村外的有后人的老坟，一般都在坟场子里，没啥事儿大半夜也没人过去溜达。

而且农村的老坟，不像电视上演的那种大墓，还有什么机关用来防盗，搁在老辈子，能有副棺材就算标配了，直接埋在土里。

棺材的材质也都算不上好，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柏木松木这类的。

地里面埋上百八十年，也就糟烂了。

加上我们这边的土层厚，都是黄土，挖起来不费劲，真要是只偷骨头，一个壮劳力一晚上几个钟头也就差不多了。

当然坟里面一般也没什么陪葬的东西，顶多放俩陶罐子什么的。

我们村以前开砖厂的挖土，用推土机挖出过一些无主的老坟，不是一座两座，十几座坟，除了死人骨头之外，也就有那么一两个，翻到了金镏子什么的，大部分还都是穷人。

这就解释得通了，高蛮子肯定从老家那，就耳濡目染，学会了怎么用洛阳铲，正好有人找他收人骨，加工邪骨，这小子就动了心思，不知道哪儿找了些同伙，一起去挖老坟了。

虽然没沾上人命，但是挖坟掘墓这种事儿，在农村可是缺德带冒烟的绝户勾当，让人知道了肯定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不知道高蛮子是不是遭了现世报，在自家院子里面出了事儿，直接被饿疯了的两条黑背给啃了。

也是他倒霉透顶，俩黑背都是被铁链子拴着的，刚好够得着他，要是铁链子再长一点儿，院子里还有别的猪骨可以啃，至少还能给高蛮子留个全尸。

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