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也是在这个季节,吃过了早饭,他便拿起了工具,准备去给大家挖一点淮山来,改善一下生活,增加点营养,好让大家更有干劲,毕竟餐餐吃玉米馍馍、烤土豆和南瓜汤,时间长了也不行,需要适当地给大家调剂一下生活。
他来到一个小山包上,那里长了一些低矮的灌木,在灌木丛中,找到了一棵大大的淮山藤,他顺着淮山藤慢慢地往下挖,生怕把淮山弄坏了。
挖了一会儿,他发现下面好像有一块大大的石头,再也无法往下挖了,他准备把四周的浮土和枯叶清理干净,然后再把石块撬开,再继续挖淮山。
当他把枯叶和浮土清理干净后发现这是一块工整的长石条,而且下面还压着一堆类似的石条,看到这些石条后,他高兴得几乎要疯了。
缺啥就来啥,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肯定是老天对他们的眷顾,也有可能是他们的精神感动了老天,所以才会给他们送上如此大的惊喜。
他顾不得再去挖淮山了,甚至连自己挖淮山的工具都没有拿,便一口气跑回了工地,把正在想办法采集石料的弟兄们带了过来,大家看到这些现成的石料,就像是十七八岁的姑娘看到了一匹匹精美的绸缎一样兴奋,只差没有去亲吻那些石条了,于是大家赶紧组织人手,把这些石条运进了矿洞里作支护。
第二天,工友们又扩大了搜索的范围,他们又在附近发现了一些石料,得到了更大的惊喜和收获。而且这些石打磨得更加工整,上面还有一些图案,看样子好像是什么建筑上使用过的材料,大家根本没有去多想,仍然毫不客气地把石料运进了矿洞。
后来他们发现那些成堆的石料下面有一个大大的蚂蚁窝,那些蚂蚁个头很大,为了不影响大家搬运石料,有个工友堤议,用火驱散那些蚂蚁。
于是大家捡来了一些木柴,架在石头堆上,烧起了熊熊大火,把那些蚂蚁基本都烧死或驱散了。
晚上,他还把刚套着的两只野兔和昨天挖到的淮山给大家炖了一大锅。再倒上白酒,另一个工人还把他辛辛苦苦采来集攒了近一年的野蜂蜜拿了出来,全放在了白酒里面,配制成了当地有名的蜂蜜酒,大家美美地吃了一吨。
现在石料有着落了,采矿的进度也能跟上了,因此大家都非常高兴,一边吃喝,一边唱歌跳舞,闹腾了大半宿,才安静下来。
因为第二天他要起早为大家做早餐,所以他喝了一点酒便早早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他做好了早餐,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吃早饭,平时这个时候,大家早就吼着饿了,要来吃喝了,今天却不见一个人前来。他还天真地认为,可能昨晚大家玩得高兴,睡得太迟,现在还没有睡醒,所以他便决定去大家睡觉的屋子里看一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片,大家睡在自己的床位上动都没有动一下,平时像打雷一样的呼噜声也听不到一点点了。
直到现在,他才觉得有点不太正常,随即便走上前去揭开了一个兄弟的被子看了一下,没想到眼前的场景让他终身难忘,成为了他永远也挥之不去的梦魇,只见那个兄弟躺在床位上一动不动,鼻孔里早已没有了一丝的气息,心脏也早已停止了跳动,身体也早已冰凉,脸色像青菜的叶子一样青得发绿。
他连忙揭开第二个、第三个的被子,全部都一样的情况,他当时就吓得大吼了一声,便晕厥了过去,后来他们怎么跑到矿部丨党丨委的他都不记得了,他只是知道到了矿部后,他双脚赤裸,鞋子早已不知去向,脚上被锋利的碎石割血肉模糊,皮肉外翻。
汇报完情况以后,他便晕了过去,矿部派出的救援队伍,几乎是沿着他踩出来的一条血路,来到了龙滩的矿点上。
法医、公丨安丨和各级领导都来到了现场,三十多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一夜之间便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这样的现实,谁也接受不了。
家里离这里较近的家属得到了消息也赶了过来,工地上一时间哀嚎四起,哭声震天,看到这样惨绝人寰的场景,他也痛不欲生,几次想自寻短见,都被看守他的公丨安丨救了过来。
这些死去的兄弟身上都没有伤口,法医初步判断是中毒而死,作为炊事员,他便有重大的作案嫌疑,接下来他便被带到了公丨安丨局配合调查。
一个星期之后,化验结果出来了,吃的食物里没有毒药的成分,而工人们所中的毒是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酸性毒液,而且不是通过食物中毒的,是通过皮肤的接触而中毒的,所以他的嫌疑便随之解除了。
但他的心里比死去还难受,那种内疚和煎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下葬那天,天地为之凝噎,日月为之无光,呼天抢地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山坡,年轻的、年老的父母一个个哭得悲痛欲绝,泣不成声,有几个年迈的母亲甚至抱着自己儿子的棺材,直接哭晕了过去。
由于当时条件有限,死者只能在当地掩埋,看着那一副副薄薄的棺材板和一个个的黄土坑,他怎么也不能接受,这就是那些兄弟的最终归宿。
根据他的口供,法医和公丨安丨又到采石场去展开调查,但依然一无所获,后来这事便不了了之,政府只是把这一个区域封锁了,不准人员再进入,从此也再无人提及此事。
矿井封锁了,他的弟兄们也不明不白地全死了,全部草草葬身于那一片荒草岗,他也被遗返回原籍。由于兄弟们死因不明,所以政府也没有给大家一个说法,更没有对家属做出妥善的安置。
烈士评不上,连工伤也评不上,矿部丨党丨委只是开了一张死亡证明给死者的家属,叫死者籍贯所在地的政府给每家多发了一个人一年的基本口粮。
看着那些瞬间变得苍老无力的父母,泣不成声地领着一张盖着红印章的纸条踏上回乡的路的时候,他的心像被刀子剜的一样痛。
“儿啊!儿啊!我可怜的儿啊!”这些年,他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会传来这样撕心裂肺的呼唤声音,饱含热泪的眼眶中全是兄弟们父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表情。
所以,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辈子,那怕是穷其一身,也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正名,为大家讨回公道,这样才对得起兄弟们为国家建设不怕困难,不惧牺牲的献身精神;这样才对得起他们父母的养育之恩;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试想一下,一年多以前送走的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而一年多以后领回去的,却是一张盖了一个红印的白纸,这怎么能让人接受得了啊!这事无论搁在谁身上都无法接受。
死者如逝夫,而他作为唯一的生者,却要承受那他们留置下来的所有苦难,同时还要告慰他们泉下的良知,尽量完成他们未尽的心愿。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脸再回家乡了,所以他决定留下来,在这里继续陪伴着自己的兄弟们,一定要把弟兄们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他要继续为兄弟们服务,继续照顾兄弟们的饮食起居。兄弟们是为国家的建设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他们是国家的功臣,自己一定要为他们正名,要不然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对不起兄弟们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