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渊还未成亲，面对这“预言”，只是笑笑便轻巧答应了。

至此，我与还未出生的某个女孩，正式定下了娃娃亲。

此事过后不久，方临渊便因家中变动，举家搬离了江南省，去了更南部的岭南省。

没想到的是，姥爷的“预言”，竟然成了真，方临渊搬去岭南省后，果然于三年后的秋月，诞得千金，起名叫程琳晴。

比这更神奇的是，自姥爷占了这最后一卦后，十年九灾的定水坡，竟连着十年都没有大灾害，而我的处境，自然渐渐好转。

我倒是头脑聪颖、健健康康的长大了，而姥爷却是愈发苍老，时年才55岁的姥爷，看起来却像个佝偻的七旬老头。

十二岁那年冬月，鹅毛大雪迷人眼，姥爷却选了这天气恶劣的日子，佝偻着背，特意牵着我，去祭拜张家的祖坟。

跪在祖坟前，我预感到姥爷似乎有话要说。

等了许久，姥爷终于开口，郑重向祖先们汇报——我，张恨水，将正式成为张氏南支一脉，第39代传人。

在我欣喜于此之时，姥爷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三本古籍，名为《张氏易传》、《张氏经说》、《张氏遗书》，递给还未小学毕业的我。

姥爷没再多说任何，却只说了一句话：

十九岁前不可窥透天机，否则此生必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四字，叫小小年纪的我略有惶恐，随后，姥爷连连叹息却不说话，而我，竟然听懂了他的叹气——因为继承他的衣钵，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窥天机者，一则自泄气运，再则自损阴德，三定鳏寡独残、命理五命四缺。

那日，一拜天地八方、二拜孤野坟冢、最后才拜先祖土坟，自此，我正式成为张氏南支第39代传人。

自那以后，我就似是开了天眼般，对祖传古籍的学习，速度异常飞快，但姥爷却不曾夸过我的天赋，也并不对我指点任何，任由我自行学习占卜之术。

学有所得后，我眼前所见，隐隐开始发生微妙变化。

比如，我看到同学刘二胖财帛宫外扩，心已知他家将会遭遇重大损失，忌惮于姥爷说过，十九之前不得窥透天机，我什么都没说。

结果不出半个月，他家倾家荡产换来的十几头幼猪崽子，一夜之间竟全被毒死。

后来，我又看到刘二胖他妈印堂黑气浓郁，而刘二胖亦如是，心已知二胖和他妈怕是有性命之虞，而我依旧什么都没说。

结果，因为幼猪崽子全被毒死的打击，二胖全家都喝了农药……

这事让我很痛苦，因为我什么都没说，结果出了人命，我自责到了极点。

再后来，我看到村里一个跟我一样大的丫头，右眼之下的子女宫竟微微隆出，额间印堂亦略有苍灰，我心知她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耐不住担忧，我偷偷去了一趟丫头的家，忍着白眼跟丫头的父亲说了几句，结果小丫头当场爆哭。

丫头的父亲这才知道，自己家丫头被欺负过了！带去医院一趟，竟然查出了有孕！

小丫头没能躲过印堂苍灰的灾祸，因为丢人的事儿，被她父亲活活打了个半死。

我什么都没能阻止，却反而因此引了祸事上身。

那天，我在家中正吃晚饭，丫头的父亲冲进了我家，睁着猩红的双眼逼问我知不知道是谁干的坏事，结果我竟突然眼前一黑，当场陷入昏迷。

等我醒来时，才知我已昏迷了七天，苏醒之时，腰部剧痛难忍，但比这更让我痛苦的是……

我妈说，姥爷中风瘫痪了，他独自一人于寒冬腊月，忍受着暴风雪的剧烈摧残，在祖坟前跪了好几天，求祖宗保佑我。

我醒了，但十九之前窥透天机的代价，却是姥爷承受了下来。

我痛哭流涕的跟姥爷道歉，我说我错了，但是没有用，几天后，我眼睁睁的看着姥爷，渐渐的只出气，而没了呼吸。

姥爷至死，都没能留下任何一句遗言，只有那绝望又痛苦的眼神，深深的刻进了我的心里。

为姥爷下葬后，我开始闭门不出，甚至闭口不言，学也不去上了。

哪怕透过窗户，我看到路过的老人阳灯将灭，我也不说任何话，独自忍受折磨，忍受害死姥爷的自责，带来的痛苦。

我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希望自己快点成年，离开这个让我痛苦的地方。

几年后，我18岁的某一天，我家门口，忽然停了一辆车，车上，走下来一对父女。

女孩子很漂亮，她透过窗户看到我，对我投来比阳光还明媚的微笑。

多年的闭门不出，我几乎成了个哑巴，看到人都说不出话，连个微笑都不听我使唤摆出来。

“爸爸？这就是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哈哈，空气好清新啊。”

女孩子的声音很好听，我隔着门窗倾听，心就像飘了起来，痒痒的。

“爸爸你快过来呀，不是说有好吃的吗？我想吃好吃的！”小女孩又说道。

“来了。”

男人在车的后头忙活了一会儿，然后拎着些看起来很贵的东西，缓缓朝我家门口走来。

她就是我的未婚妻吗？我怀着按不住的开心，开始期待接下来的会面。

我妈很开心他们的到来，因为早前她就念叨过了，关于我的亲事之类。

每每提及我的亲事，我妈都是很开心的模样，我虽不表示什么，但心里对这件事，怀着高度的期待。

我早就想见见我的未婚妻了，也想过很多次，她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名字，程琳晴，我于心乱之时，也曾以不停书写她名字的方式，写过无数回。

“大姐，好久不见。”方临渊对我妈，很客气的招呼一声。

“诶，你们先坐，我叫我儿过来……”

“不用叫他了吧？”

此时，方临渊的客气，变得谨慎三分，随后又试探般开腔道：

“叫孩子们出去玩儿吧，大人的事儿，大人谈就好，小孩儿还不合适听。”

我妈似乎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道：

“诶诶，说的是。”

“恨水啊，你带妹妹出去逛逛吧！”

我妈一边说话，一边推开了我屋子的门，我赶忙结束偷听偷看。

“带妹妹去村口买糖吃去，她要吃什么就给她买什么。”

我妈悄咪咪的说着这话，然后还往我手里，塞了张皱皱巴巴的十块钱。

程琳晴似乎对什么都很好奇，看到什么都要对我好奇的追问一通。

当然，我也很乐意回答她，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

“听爸爸说，我跟你订婚了，可是我才十五岁呀，而且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程琳晴笑着看着我，目光让我烧红了脸。

“我叫张恨水。”我垂着头，避开她那好看的目光。

此时，一些好事的村民三两着路过，瞧见我跟小丫头一起到处乱走，他们纷纷打趣我：

“哎哟，你媳妇儿长大啦？”

“小姑娘可真俊呢！”

我烧着通红的脸，领着程琳晴快步远离村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通往后山的山坡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呀，不是说有好吃的吗？”程琳晴看到荒山光秃秃的，她不愿意继续往前走了。

“哦……那我们回去吧。”

“好。”

程琳晴很单纯，毕竟还是个十五岁小孩儿。

回到家门口时，我已经能隐隐约约，听到门里头的对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