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人形太岁忽然转身到一旁，不看我，也不作声了。

我见它行为怪异，又上前两步，试探道。“我其实是相信你的，相信你给我看的那些记忆幻境都是真的，相信你让我看到的预知梦是真的，但唯有这件事，存在矛盾点。”

我话音未落，那人形太岁忽然转过身来，疾言厉色道，“你就是被那个女娃子迷了心智，我是你爷爷留在人间的灵魂碎片，你连我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

车灯下，他那张原本年轻英俊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布上了一些胡茬，而那鬓角也生出了丝丝缕缕的白发。

乍一看上去，似乎是比先前老了二十多岁。

这就是那传说中的‘长生之术’？这已经不只是副作用了，这简直是在加快死亡。

我细瞧着它那张脸，却并未说破此事，只随着它，答了句，“或许你说的有道理，我是该好好想一想。也许楚子婳真的有问题。”

听我这样说，那人形太岁似是才松懈几分。它又在车下溜达一会儿，就回车里休息去了。

等到天亮，黑衣人和司机到附近的镇上买了些保暖的衣物，回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我与那司机吃了点东西。司机把车开远一些，等在山下，我就跟那二人一起上了山。

避开旅游景点，我们三个绕过天池，往大山深处走了整整一天，直到半夜，才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一个封着咒印的山洞。

我到近前凝生气探了下附近的地脉，才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闻言，黑衣人正想进山洞去看看，却被人形太岁拦住了。它说，“你等在外面，我和秦昭进去就行了。”

“为什么？”黑衣人语调冷硬的问了句，明显有些不快。

“没有为什么，就凭我是你半个主人，你也只能听我的。”人形太岁同样不快的回了句。

我瞅着这二人。心说，不是吧？这就开始窝里反了？

我这正狐疑着，那二人也还未争出个子丑寅卯，这黑漆漆的山洞之中忽然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随之，一股霜白的寒气扑扫而来。

这洞口冷硬的地面、杂乱的枯枝顿时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那人形太岁和黑衣人都是一怔，二人朝山洞看过去。却听洞中有声音说，“非人之物，还请留步。”

闻言，黑衣人快步上前。偏就不信邪的往那山洞里走，可他半只脚掌才踏进洞口，就被地上那冰霜吞噬，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他顿时一怔，赶紧又将脚缩了回来。

见状。那人形太岁也上前试了试，结果一样。

“你好歹是秦爷灵魂的一部分。连这小小的术法都破不开？”黑衣人很是质疑的问了句。

人形太岁皱眉，不快道。“你管这叫小小的术法？你没看到这是寒域结界吗？是高阶封印阵！呵，我倒是忘了，你是个眼瞎的，能看到什么？”

人形太岁冷嘲热讽的言语，并未激怒那黑衣人。

黑衣人只是又上前试了试，见还是无法踏入这山洞，他似是有些急躁，挥刀就往洞口里砍了几下。

顿时那覆满冰霜的地面。就被他这刀刃带起的死灵之气劈开了数道沟壑。

然而那巨大的豁口，很快就又被冰霜侵蚀，覆盖上了。

见状，那人形太岁皱眉。看向我，说道，“秦昭，你进去，把那狐狸杀了。”

闻言，我踏脚上前试了试，确实是没有被那封印阵冻住，但我也没立刻进去。

人形太岁问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回头问它，继而道，“你让我进去杀那狐仙？你是真瞧得起我，你看我哪里像是能杀死那狐仙的样子？”

人形太岁一愣，皱眉道，“总要试试，实在不行，你破开这山洞的寒域结界也可以。”

“这结界可以从里面破开？”我反问了句。

人形太岁答道，“可以。”

我又思索片刻，也没再多问，拿出手电，就进了那山洞。

转过两处弯路，我就看到了山洞里修凿的痕迹，再往里没多远，这山洞豁然开朗起来，一座八角祭台修于山洞中央，那祭台周围立着八柱，以数道红绳交错相连，红绳上是一串串篆刻着古老花纹的铜铃。

而在那祭台中央，坐着个人。

那人盘膝于祭台中央，背对着我，看上去似是个窈窕女子。

我正狐疑着，是不是已经陷在狐仙的幻觉里了，就听那人忽然语调冷淡的问我说，“你不是很忙吗？还是来了？”

闻言，我略微一怔。

那女人又说，“你体质特殊，我愿与你结契。将这千年灵气相赠，如此好事，想来你不会拒绝吧？”

“我不是出马弟子。也非兴北村遗民，你那千年灵气，难道不该留着，传给文乐乐吗？”我如此说着，绕过祭台，朝那女子的脸上看去。

就见这女子‘生’得当真是美若天仙。那五官精致的毫无瑕疵，如雪的肌肤甚至透着隐隐的雾光。

仙气十足。

她这副模样，仅是在看来，就美的那么不切实际，就像这幻境，像她所言，也不过都是些虚假的美好。

见我转过来看她，那女子朝我笑了下，忽然问，“我美不美？比起你那楚姑娘如何？”

这狐仙曾拉我进幻境，我的记忆，她自然窥探过，见她知道楚子婳，我也没意外，只说，“不怎么样，我的楚姑娘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是这样吗？”那女子嫣然一笑，精致的五官忽然凌厉起来。身形也略微欣长，竟是瞬间就化作了楚子婳的模样，她细瞧着我，蛊惑道，“你看，她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只要你和我结契，我也可以是你的楚姑娘，任你为所欲为。”

我心下一怔。皱眉道，“变回去。”

女子轻笑一声，又幻做了原本的模样。

我问她，“你说的结契是什么意思？让我成为你的出马弟子？还是和文乐乐一样，达成某种契约，你可以将灵气借给我？”

“都可以，”女子很是随意的答了句，又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思忖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破开这封印阵，将你放出去吧？”

闻言，那女子忽然咯咯的娇笑了起来，她那笑声由小到大，笑的身子微颤，笑的眼角泛红。仿佛那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甚至连那些吊在八角祭台四周的铜铃都随着她那笑声轻微的摇曳起来，传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我略显不快的说道，“你有话就说，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难道你不觉得可笑吗？我堂堂锦上仙都破不开的封印阵，你以为你能破开？”那女子收了笑意，满怀促狭的看着我。

我皱眉，问她，“那你想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做。我将这一身灵气白白给你，只有一个条件，”锦上仙无比淡然的看着我。说道，“杀了我。”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着问她。“你说什么？”

“我说，杀了我。”

锦上仙如此说着，似是见我神情有些错愕，她又笑道，“怎么？舍不得？还真想将我当个家宠豢养起来，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