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休将那‘药材’脚上的血迹擦干净，回过身来，看到我和方之镜，他似乎也毫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师兄，更深露重，你这腿脚不好，还爬山来找我，也是难为你了。”方念休忽然语调促狭的说了句。

方之镜蹙眉，警惕的看着那黑衣行尸，并未搭话。

见状，方念休也看了那行尸一眼，这黑衣人立刻就退到了一旁。

方之镜一怔，这才问他，“守山人，为何会在此处？”

“他为何不能在此处？”方念休浅笑着反问了句。

看他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方之镜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他快步上前，质问道，“师父呢？你把师父怎么了？”

我心下一惊，立刻探手一把拽住了方之镜。

几乎是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黑衣人，已经一刀朝方之镜这边劈砍了过来，那刀锋几乎是贴着方之镜的面门扫过去的。

方之镜惊了一跳，似乎才清醒过来，收住脚步，甚至后退了半步。

与方念休拉开一些距离，才问他，“这守山人，为什么会听你的？你到底对师父做了什么？”

闻言，方念休扫他一眼，却没搭话。只看向我，说道，“秦昭。那个鬼面具，是在你手里吧？”

闻言，我沉默着，没作声。

方念休又说，“把那鬼面具给我，你们就可以走了。不然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他如此说着，那黑衣人已经提着刀往我和方之镜身前靠近了几分。

四周如此空旷，我并不觉得那黑衣人能将我怎样，但方之镜双腿不便，真动起手来，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可跑又跑不掉，为今之计就是拖延时间，等正一道教那些人找来。

见我上前半步，挡在方之镜面前，却没有交出鬼面具。

方念休皱眉，说道，“你若是不肯交出来，那我只能杀了你，自己拿了。”

我跟他说，“你要杀我，不奇怪，但连方家人都杀。就有些过分了，方世清前辈。”

闻听此话，方之镜一愣，他一把抓住我手臂，问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方世清。”我低声答了句。

方之镜愣怔片刻，又看向方念休，问道，“你、你是师父？”“不可能。你怎么会是师父？”

他自问自答的否认着，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方念休就是方世清。

最重要的是，方念休并没有否认。

他只不在意的瞧了方之镜一眼，就对我说道，“把鬼面具给我。”

“这只是个普通的面具，你要它做什么？”我如此说着，也没硬着脾气不给，探手就将那面具从帆布兜子里拿了出来。

方念休神色一紧。正要探手过来抢。

这面具却被方之镜先一步拿走了。

“孽徒！把面具给我！”方念休立刻呵斥了一声。

似是见他十分紧张这面具，方之镜有些激动的诧异道，“你真是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是师父，那方念休呢？那个被你抱养来的野种，他在哪里？”

方之镜能问出这些话，显然。他已经猜到了一部分事实，只是自己接受不了，才会如此接二连三的询问。

而‘方念休’急于得到那鬼面具，哪有心思给他解释那些，只说，“你先把面具给我，那些事，可以回方家之后，我再跟你细说。”

“回方家？你真的还会回去吗？”

方之镜脚步有些发晃的后退两步。颤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替代了方念休？还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方念休，始终都是你自己在一人饰两角？”

“你是觉得。方家待你不好，觉得我这个徒弟不够出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你将那个野种抱回来，说要收他做关门弟子，我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吗？你知道我这些年，看到方念休这张脸，有多想把他掐死吗？到头来，你竟然告诉我，方念休不存在？”

“我也曾不谙世事，也曾心存良善，是什么将我逼到了今天这一步？”

方之镜一瞬间，似是想了很多。他将那鬼面具拿在手里，只微微发力，那只面具就‘咔’的一声，自额角的位置出现了一道裂缝。

“住手，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将那面具给我。”‘方念休’语调冷淡的警告了句。

可方之镜还是一把将那面具捏碎了。

‘方念休’忽的眉目紧蹙。几乎是与此同时，那黑衣人挥刀就朝方之镜的手臂砍了过去。

这一刀若是砍中了，他那条胳膊怕是得断了。

我见方之镜愣着不动，立刻推了他一把。

黑衣人一刀斩空，又横扫过去，将刀锋扫向了方之镜的脖子。

这是下了死手，要他的命。

方之镜双腿不便，被我推开之后，倒退数步，才稳住身形，那刀锋却已经到了他眼前。

我心中一惊，正要过去帮他，身后就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掌。

这掌风力道十足，打在我后心，震得我胸腔一痛，张嘴就吐出了一大口血，那血洒在碎裂的鬼面具上，我身形也被这一掌拍的前冲数步。倒是借机用青铜剑帮方之镜挡开了那一刀。

但下一刻，这黑衣人的大刀就砍到了我身上。

对方动作极快。我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眼瞅着就要挨上这一刀了，那黑衣人却忽然停了手。

我略微一怔，立刻躲开，将方之镜也挡到了一旁。

再看过去。就见‘方念休’蹲在地上，把那碎裂的鬼面具捡了起来，他视若珍宝的将那东西捧在手里，忽然就笑了。

“多少年了，你终究是又回到我手里了。”

方念休，不，或许应该叫他方世清，他如此说着，将那面具拼凑起来，覆手到那面具上，像是在注入灵气，也可能是煞气？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只普通的面具。因为我用生气试探过，那上面没有任何气息。

直到那碎裂的面具上，被方世清的气息唤醒了一道古怪的咒文。

我才皱眉，想要去将那面具抢回来。

可一切已经晚了。

方世清拿着那面具，站起身，很是激动的笑道。“秦修啊秦修，多少年了，你将这咒文藏得滴水不漏！可又如何呢？最后还不是落在了我手里？”

语毕，他又看向周围那漆黑的林子，疯魔般的大声道，“我终是得到了我想要的！你要阻我成神。可此时，你又在哪里？”

方世清底气十足的质问着，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那笑声，仿佛要穿破云霄。荡入地府，要让‘下落不明’的鬼面先生知道，他得逞了，得到了鬼面先生藏了一辈子的面具。

得到了，那面具上的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