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瞬间擦干了脸上的泪珠，朝着山下大声喊了一句：“老天啊，你睁开眼吧！他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快三十年了，这世间难道好人就没有好报？积阴功反倒不得天眷吗？”
我看见在那一瞬间师父的一双拳头纂的紧紧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师父的表情实在太吓人了，我缓缓的移动到师兄的跟前，悄悄问他：“师兄，师父这是怎么了？咱们师叔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你小声点，刚刚不知道师父和师叔在边上说了些什么，然后师叔要师父杀了他。”
“什么？”我顿时一惊。
“师兄，你不会听错了吧？”
“怎么可能，师父打死都不动手，最后他们就吵起来了，然后吵了好久，平静下来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师叔就走了。”
一个让杀人，一个不杀，两个人就这样忽然开始怒吼，我瞬间搞不清楚状况，好像这个世界彻底混乱了一样，就跟我刚刚的脑子一样，乱了！全乱了！
半晌，师父独自站在一旁一声不吭，我和师兄也不敢上前，又过些时间，师兄看向师父大胆的问道：“师父，咱们的路还赶不赶了？”
师父似乎是缓过来了，叹了口气道：“赶吧，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能上山，山上还有每次斗尸大会他们搭建的几件临时屋舍，先找地方住下再说。”
一路无话，我们一声不吭的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今天这大半天的路程就这样耽搁在这条蜿蜒崎岖的盘道上了。
到了山顶，果然四周一片光秃秃的就跟一面平境一样平坦，地面上只是长了一层青草和一些到人膝盖高的小树，两边各有几件不大的小木屋，其中有几间早已经破败倒塌，倒是有两间是好的。
我缓缓的推开门一看，里面还算整齐，还有木柴燃烧过的痕迹，应该是附近有上山打猎的人经常来住的。
略微的收拾了一下基本就可以住人了，里面都有干草，不够了可以去房子上扒，全都整理好了沿着师父的指示找到了水源，我们就这样安顿下来。
入夜，我们架起柴火煮着水，烤着肉，三个人围坐在火边，连日连夜的赶路，特别是在夜间，真是把人冷的就想钻到被窝里去，现在能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烤烤火吃点熟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是在不知何时，我开始想起云阳镇时候的道堂，至少我和师兄还可以共享一张床，睡起来那感觉可是真比现在好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一声不知名野兽的低吼，门外的寒风呼呼的刮着，我把身上的衣服又紧了紧，往火堆上又凑了凑。
师父最近的叹息越来越多了，他又叹息了一声，紧接着我也开始想起白天的事情，紧跟着一声叹气，师兄看我们都长吁短叹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发出一声叹息。
“你们都学我干什么？”师父忽然怒道。
我连忙摇头：“师父，今天白天的事情对我的打击太大，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师父似乎是打算放过我了，然后恶狠狠的瞪着师兄：“那你呢？”
“我有些想当初在云阳镇的家了！”
“唉……”听见师兄的话，我们三人一起又长叹了一声。
半晌，师父忽然笑道：“人生何处不漂泊啊，可是没想到我这老了老了还要继续离开家门出来四处游荡，可是总归我不是命苦之人，好歹我还安稳了些日子，可你们的师叔却是……”
“唉，他这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三十年了，老天啊，好人果然没有好报。”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师叔不是恨不得你早死的吗，怎么现在却又像变了个人似的，还教我们东西？”
“你们觉得你们这个师叔是好是坏？”师父问道。
我和师兄点点头：“好人啊，如果不是我们对你的话深信不疑，我们绝对不会相信，像师叔这么好的人竟然会跟师父你结仇，还想方设法的追杀了你三十年。”
“嘿嘿…，杀我的是你们师叔，却也不是你们的师叔……”
怎么又是这句话，我和师兄彻底的疯了……
“唉，这件事该怎么说呢？对了，上回我跟你们讲到哪里了？”师父忽然问道。
“师父你和师叔因为师娘的事情结怨，然后他追杀了你三十年。”
“呸，什么师娘，那还是没过门的！”师父说完骂了我一句。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很荒诞，你们的师叔就是在钻牛角尖？”
我和师兄诚实的点点头。
师父忽然苦涩的一笑：“程雨的死的确是我所没想到的，所以我不惜一切甚至最后没顾念兄弟之情重伤了你们师叔，可是我后来才知道你们的师叔在心里也喜欢着程雨却并没有说出来，程雨一死，他立马把内心里所有的仇恨转嫁在我和你们师伯的身上，对于你们来说他这简直跟个疯子没两样，简直就是荒诞之极对不对？”
我和师兄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师父的说法。
师父却说道：“其实那个时候你们师叔早已经被邪气影响了，可以说他当时已经渐渐的入了魔，所以在当时他所作的一切虽然都是他亲手做的，但是实际上却并非他自己的本愿。”
我们一阵摇头，不明白。
“好吧，简单的说你们的师叔当时已经被那股邪气影响了，那股邪气能影响人的心神、想法、做法，甚至是控制整个人。”
“你们的师叔在这今后的三十年时间里一直处于被邪气控制的状态，这三十年里他所干的事情其实都不是自己的本愿，他被邪气控制掌握不了自己身体和神智的主动权，就比如说你想去吃饭，却被控制着去杀人，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不能阻止，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你们的师叔就是这样连着过了三十年！”
师父的话一字一句犹如钉子一样的刺进我们的心里，三十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人又有几个三十年可活？师叔的前半生，那三十年里幼小的经历抛去，等他真正自己的掌握人生，也才不过十好几年，拜师学艺和师父他们去除妖这几乎就是他的全部，而他的后三十年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邪气操控去做坏事，却无法阻止。”
“这要换做是我，我宁愿自杀！”我说道。
“你能想到的你们师叔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三十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和邪气作着殊死的搏斗，可惜每年自己真正清醒掌握回身体主动权的时间少之又少，他还起不了自杀的念头，每次当他成功控制回身体想要自杀的时候，他体内的那股邪气就像是有生命的一样马上争回主动权，所以他到现在一直死不了，今天才会又拜托我杀了他。”
我顿时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若是换了师兄那样让我杀了师兄亦或者我成了那般模样让师兄杀了我，我想我也一定做不到，师兄也肯定不会去做。
让我为师兄去死我绝对眼都不眨一下，但是让我亲手杀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这无疑不如让我自己去死，这是最艰难的抉择，绝对是世间最艰难的抉择。
我终于知道师父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愤怒的骂天了，因为老天爷对师叔一点都不公平，师叔在除妖救人，救化苍生，可是贼老天却让他变成不人不鬼甚至连自己都做不了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