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山阔看出李逸风仍在犹豫,低声道:“小侄冒昧问一句,李大人可知道为何这次会派你出使北野?”
李逸风心说桑竞天害我,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人,大家同殿为臣,过去也没什么仇怨,关键时刻倒戈相向,当时无非认为北野凶险重重,我来北野必死无疑。
何山阔道:“李大人的能力在内政协调,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明明知道故意这样做。”
李逸风长叹了一口气道:“老夫早已看透世事,几经沉浮心如止水,此番回去,我就向陛下请辞。”
何山阔道:“李大人身为四位顾命大臣之一,若是知难而退,对得起先皇的托付吗?”
李逸风无言以对,不是他不想为大雍出力,而是大雍不肯用他。
何山阔道:“大雍若是亡了,上至君主下至百姓全都要落难,无人可以幸免,大雍并非没有中兴的机会,但是单靠一两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完成的。我等身为大雍臣民,理当为大雍尽力,这是我前往北野的初衷。”
李逸风低声道:“秦浪虽然优秀,可是太后那边未必乐意,而且……”他欲言又止。
何山阔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李大人是在担心桑竞天?”
李逸风点了点头道:“丞相表面对这个义子关爱,可实际上这次将秦浪推入火坑的就是他。”
何山阔道:“桑相和秦浪之间的裂隙已非一日。”
“太后对他言听计从,我看此事必然会被他从中阻挠。”
何山阔摇了摇头道:“太后和他只怕也没有表面那般和谐,桑相的心很大。”
李逸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暗示,只是李逸风为人向来谨小慎微,他不敢发表太多的意见,毕竟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太尉何当重的儿子。
何山阔道:“李大人若是能够促成此事,等于为大雍立下不世之功,说不定可以奠定大雍未来之政局,到时候就算李大人退隐,也可功荫后世。”他婉转地提醒李逸风你这是在为你儿子铺路,只要秦浪娶了白玉宫,可保李玉亭终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李逸风听到这里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下定决心,这个媒人他当定了,虽然此事有可能惹桑竞天不爽,可不爽就不爽,反正他看自己一直不爽,如果不是这三个小子,自己甚至没有活着回来的机会。
其实就算他不接,只有其他人接,如果当真能够促成这件事,他就立下一件大功,正如何山阔所说,秦浪和女帝的结合很可能改变大雍未来的政局,背后的力量有很多,李逸风虽然认可这些年轻人的能力,但是他始终认为在他们的背后有人在推动。比如太尉何当重,又比如前去为皇上守陵的吕步摇。
使团回到雍都已经是春暖花开,因为奔波劳顿,边老夫人中途生了病,到雍都愈发严重了,这边进了雍都马上就由太医院的名医给接走了。
边谦寻本想跟着一起过去,却被阻止,直接将他送去了漫天王府,边谦寻进入王府就被禁足,他也知道,自己来到雍都命运就由不得他左右了。
李逸风前往宫中面圣,秦浪和陈虎徒则率领西羽卫去了西羽门总部。
何山阔由鹰奴陪同返回了家中。
太尉何当重听闻使团回来之后,就在家中等候,看到儿子完好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何当重颇为欣慰,微笑道:“回来了?”
何山阔望着父亲道:“回来了。”仿佛他只是刚刚出门转了一趟,并未原形。
何当重道:“这次感觉如何?”
何山阔道:“北野成不了气候,真正的威胁还是来自于大雍内部。”
何当重道:“内乱不止,外患无穷。”
何山阔道:“女帝表现如何?”
何当重摇了摇头:“一颗棋子罢了。”
何山阔道:“一颗棋子放在合适的位置一样发挥出强大的力量,关键不在棋子,而在下棋者布局。”
何当重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头:“棋力方面我不如你。”
“谋局方面孩儿永远比不上父亲。”
何当重叹了口气:“老了就是老了,你们这次北野之行,震动了整个朝野,让我们重新看到了大雍的希望。”目光落在儿子的那双腿上,若不是因为残疾拖累,儿子的成就必不可限量。
何山阔道:“北野之事能够顺利解决全靠秦浪,秦浪这个人文武双全,必成大器。”
何当重心中暗忖,别人再好也不是我的儿子,我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有所成就。他委婉地提醒道:“别忘了你弟弟和秦浪之间还有不快。”
何山阔道:“山铭目光狭隘,最好远离朝堂。”
何当重点了点头:“你此番回来是准备在家中休养,还是另有盘算?”
何山阔道:“父亲对当今的时局怎么看?”
何当重缓缓走了几步,背对何山阔,沉声道:“最近陆星桥时常被召入宫中,太后似乎对他非常看重,桑竞天的新政推进也没有想象中顺利,为了这件事,太后在朝堂上训斥过他几次,这在过去还是从未有过的。”
“父亲是说,太后和桑竞天之间有了裂隙?”
何当重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很多时候都是在故布疑阵。”
何山阔道:“吕相那边有什么消息?”
何当重苦笑道:“在通明殿为皇上守陵,名为超度圣魂,那通明殿都未建成,四壁空空,荒郊野外,空旷无人,真不知道这老爷子能不能撑得到三年。”
何山阔道:“李大人准备为秦浪和陛下做媒。”
何当重眉峰一动,按照他对李逸风的了解,此人向来明哲保身,做事瞻前顾后,这样的事情他应该不敢做,除非……
何当重转过身望着儿子。
何山阔点了点头道:“是我说服了他。”
何当重道:“你不清楚秦浪是庆郡王龙世兴的女婿?”
“龙熙熙已经主动和秦浪了断了婚事,现在秦浪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陛下乃云英未嫁之身。”
“父亲不知道她和秦浪之间原本就有过一段情缘吗?”
何当重苦笑道:“真不知道你还有成人之美的兴趣,你兄弟若是知道,他只怕会有想法。”
何山阔道:“当初就是太后利用驸马作为诱饵,让他险些走入不归路,若非父亲全力营救,他脱离困境,父亲却因此而损失惨重。”
何当重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李逸风去提,太后未必会答应。”
何山阔淡然道:“太后若是不答应,她十有八九和桑竞天还在一条船上,如果她答应了,那就证明她和桑竞天之间已经产生了矛盾。”
李逸风并没有见到当今女帝白玉宫,白玉宫对朝政本来就没什么兴趣,虽然登基为帝,可实际上还是太后萧自容在当家做主。
萧自容在勤政殿接见了李逸风,听李逸风将出使北野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实萧自容对此行的情况早已一清二楚,她只不过要让李逸风亲口说,看看李逸风在自己的面前说不说实话。
李逸风并没有贪功,老老实实将出使的事情说个清楚,没有抢功,对秦浪、陈虎徒、何山阔三位年轻人大为褒奖,至于自己,他不贪功,当然也不会说自己的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