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穷年知道安高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懒得跟他废话,拱手作别道:“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陈大人慢走!”
安高秋笑眯眯行礼,秦浪随同陈穷年还礼,两人一起离开了大报恩寺,看上去很和谐。人生真是奇怪,来雍都之前,秦浪都没有料到自己和陈穷年会发生那么多的交集,见面的机会比起干爹桑竞天还要多。
陈穷年出了大门,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冷冷看了秦浪一眼,秦浪感觉他目光不善,仍然赔着笑道:“陈大人此次见面还顺利吗?”
陈穷年冷笑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究竟是何居心?”
秦浪压低声音,却不卑不亢道:“只是为有人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而不值,我虽然给不了她幸福,但是至少还能送她一份回忆和希望。”
陈穷年怒视秦浪,大胆二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这里绝不是他发作的地方,硬生生压住了心中的怒气,刚才的短暂见面他已经搞清了一件事,女儿和秦浪之间虽然身体上是清白的,可是感情上绝不单纯,他故意提起秦浪之时,明显觉察到女儿眼波的异动,这小子分明已经乱了女儿的心境。
女儿虽然聪明可毕竟涉世不深,这小子偏偏还有些魅力。
想起那红色的抹胸,陈穷年越发心烦意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腰间掏出一块玄铁令牌,这是镇妖令,是镇妖司最高等级的通行证,递给秦浪道:“你带上这镇妖令,若是遇到镇妖司的人,他们会配合你,做事也方便一些。”
秦浪赶紧收起,又道:“我还想向陈大人讨个人情。”他将王厚廷的事情说了,对陈穷年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陈穷年也一并答应下来。
安高秋回宫之后将今日之所见一五一十向太后萧自容进行了禀报。
萧自容听他说完,淡然笑道:“陈穷年做事还真是谨慎,你怎么看?”
安高秋道:“回禀太后,此人的能力倒是有口皆碑。”
“哀家没问你这个,我是说你对这些流言蜚语怎么看?”
“太后不是说过清者自清,依奴才看,秦浪和陈薇羽之间的确是清清白白的,不可能有任何问题,而且稳婆已经为陈薇羽验明正身……”
“身子清白未必代表内心也是清白的。”萧自容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咽了口茶,最了解女人的还是女人。
安高秋噤若寒蝉,不知萧自容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自容道:“人如果做错了事情,通常会下意识地去补救,自己以为做得不着痕迹,可他的一举一动在别人的眼中只不过是在掩耳盗铃,小安子,你说是不是啊?”
安高秋道:“太后明察秋毫,奴才对太后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内心忐忑不安,不知萧自容这句话说得是陈穷年还是在讽刺自己?
“皇上的状况你我都清楚。”萧自容将茶盏放下,安高秋手疾眼快地接了,帮她轻轻放在案上。
萧自容想站起来,安高秋慌忙去搀扶她的手臂,萧自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起身走入了庭院,安高秋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示意宫女太监全都撤离。
萧自容来到阳光下,抬头望着皇城上方的天空,秀眉颦起,轻声感叹道:“好些天没见过这么好的阳光了,说起来那陈薇羽哀家还未曾见过,她和秦浪看起来般配吗?”
安高秋目瞪口呆,这问题让他如何作答?太后今天怎么总是出难题?
萧自容道:“朝中有些人巴不得这大雍乱成一锅粥才好,觉得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吗?”
陈穷年离开大报恩寺之后没有直接返回府邸,而是去拜会他的老师吕步摇,他明白自己触怒了这位老师,本以为吕步摇余怒未消,可见面之后,方才发现吕步摇并不是真的生气,应当只是做出样子给其他的同僚看。
“恩师,学生专程给您道歉来了。”
“没什么可道歉的,我又不是老糊涂了,分得清轻重。”吕步摇的笑容非常和善。
“可……”陈穷年仍然清晰记得当时吕步摇坚持彻查到底的气势。
吕步摇叹了口气道:“太后已经不信任我了,你以后这里也要少来,省得别人说闲话。”
“我来探望恩师无可厚非吧,别人爱说只管说去。”陈穷年不由得想起新近困扰自己的流言,一时半会恐怕还是无法平复下去。
吕步摇道:“人老了就应当急流勇退,我错过了最好的时候,也耽误了你的前程。”
陈穷年有些诧异地望着吕步摇,不知他因何说出这番话,虽然陈穷年的心中对他是有所埋怨的,可那些埋怨都压在他的心底,他从未表露过。
吕步摇道:“一直以来我都将桑竞天当成最大的威胁,可现在我才发现,这朝中真正的厉害人物是太后。”
陈穷年不敢说话,就算在老师面前他也不敢肆无忌惮地评论太后萧自容,因为吕步摇这个人深不可测,他无法判断吕步摇的真正动机,三代帝师,若无过人的手段岂能成为位极人臣的丞相。
吕步摇道:“若是换成往常,新近的这些流言蜚语足以毁掉薇羽,也会毁掉你的前程,可这次……”他摇了摇头。
陈穷年道:“相信太后能够明察秋毫。”
“不是她明察秋毫,是她目光远大,别说没有这件事,就算真有其事,一样不会影响薇羽入宫。”
这话陈穷年可不爱听,虽然明知道吕步摇的用意不是在败坏女儿的名节,可听着就是不舒服,不舒服也得忍着,以吕步摇的智慧他当然会考虑到这番话产生的效果,可仍然没有顾及自己的感受,应当是存心为之。
“皇上注定只是一个符号罢了。”吕步摇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悲哀,皇上也是他的学生,他是三代帝师,当初正是他竭力维护太子,方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他有他的布局,可计划不如变化,萧自容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皇上是符号,皇后就更不用说了。
陈穷年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探讨下去,低声道:“恩师,您最近太操劳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吕步摇道:“我总觉得太后变化很大。”
陈穷年道:“先帝驾崩,太后垂帘听政,既要操心后宫之事,还要为国事操劳,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和太后相识多年,她做事的方法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吕步摇的手指敲击了一下几面:“我有种预感,她很快就会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