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的家乡是苗寨的,后来转学来我们班上,刚开始的时候还被孤立,但是你知道苗寨里面经常会有很多很有趣的事情,他就讲给我们班的同学听,班上同学也就越来越喜欢他,渐渐就接纳他了。他在班里面很有人气,他现在一说了这个话,整个班级就更不受控制了,全部都要他讲梭子的事情,还有小朋友说梭子是不是可以当做刀剑来使用,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神奇。”
“我看着课既然已经上不成了,就让他们闹,我自己注意纪律就好,让这些小朋友体会一下这些东西也是好事情,他们都是不认识五谷的,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了解麦子谷子之类的东西,对他们以后的发展有好处,毕竟也是拓宽他们的视野嘛。我就让那个苗寨的孩子上去讲。”
“那个孩子很有说故事的潜质,就讲了一个他们苗寨的前人用梭子的弹簧做成精巧的机关,然后最终惩罚了坏人的故事,还是比较有教育意义,不知道是他自己编的还是怎么。我就觉得,现在的小朋友真是很棒,编故事也编的很好,才不像我们之前总是说什么很久很久以前,这孩子说故事的时候开头都是‘在我们苗寨里面有一个流传很久的故事,这个故事的由来说不清,但是大家一传十十传百,所以我想应该有些道理’,真的是虚虚实实。最后也加一句,我虽然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但是我想流传这么广,应该有他自己的道理。不停强调,那些孩子反而觉得很感兴趣很逼真了。真是厉害。”
白桦的母亲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的愉快的笑容,感觉她确实是很喜欢她班上的同学们,一想到同学们她就觉得很开心。
“刚才的话,您都给白桦讲了?”
我的声音却有些颤抖了。这个发现,简直是让人觉得惊喜!
在这个故事里面,梭子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虽然还是弄不清楚白桦想要用梭子来传达一些什么东西,但是如果是想说这个故事的话,这个东西是个梭子,并且是想要传达给白桦的母亲一些信息,这一点就是毋庸置疑的了。
“是的啊,他当时还觉得很感兴趣呢,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整个人都在笑。”白桦的母亲应该是想到了白桦之前的表现,感觉到非常的好笑,整个人笑了起来,但是随后又是阴郁的眼神了,“但是这个经历之后他就进入了你们小分队,然后就没有音信,再见到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我们都没有作声,我只能够把手放在白桦妈妈的背上,试图用这种原始的方式来缓解她的悲伤。这次的审讯,我也知道肯定会让白桦的妈妈伤心,但是我确实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得知新的信息的机会,如果知道能够获得新的信息,我肯定是会来获取的。
我又想起之前秦宇的疑问了,如果我们的取证会让证人感到受伤,那么我们还到底应该不应该向证人取证呢?这真是个天大的问题了,而且应该做和不应该做之间的界限也十分模糊,有的时候这就是冒犯了道德界限,有的时候却是合理的取证,总之,虽然说我们每天面对的都是命案要案,但是我们本身也是最需要注意道德界限的人。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吧!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齐之涣脸上应该是有了一些明了,接着问道,“虽然惹您伤心了,但是我还是想要麻烦您再回想一下,白桦当时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有没有向您表现出与平时听到类似的故事类似的表情?”
白桦的妈妈想了一下,回答说,“还好,他的表情还是比较开心的,但是要说比平时有什么区别,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要说的话,他在这个里面就多问了一句,因为之前苗寨那孩子我跟他讲过,他应该印象特别深,所以我这次讲有个孩子直接在课堂上说什么梭子的事情的时候,他就多问了一句,是不是苗寨的孩子?”
“白桦本人应该不会这么问吧?”我带着一点揶揄的腔调问道。白桦本人感觉是能用一个词语解决的事情绝不用两个词语解决的,总之就是一个说话简洁到极点的人,这样的人要是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说完整的话那才是有鬼。
“不是。”白桦的妈妈显然也觉得非常好笑,紧跟着说了一句,“你也知道白桦他基本不会说完整的句子的,能够一句话搞定的就肯定一句话搞定,能够一个词语搞定就肯定一个词语搞定。他当时好像就问了下,‘苗寨的孩子?’然后我说是,大概就是这么的情况。”
我想象了一下,如果真的是白桦的话,想必苗寨的孩子这句话也说不全,大概只会说苗寨的这三个字,带一个上扬的尾音表示疑问,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反正我们都明白他在说什么,所以就算是没说全话也没关系。
“但是因为他平时是不怎么说话的,所以我能够记得。这大概是这一个多月里面他唯一一次对这个我的讲述提出问题的吧。”
“白桦他有这么沉默啊。”齐之涣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确实,如果不是我们亲眼见过白桦有多沉默,我其实也很难想象到白桦的妈妈刚才说的那个样子。
“沉默确实是很沉默,他基本上没有必要都是不开口说话的,因为他说话总是要想很久。我曾经劝过他在外面要跟人多交流,我后来听他的朋友说他在外面还是经常说话的,但是可能因为是在家里的原因,他反而不愿怎么受到拘束,所以就更加不愿意说话了。”
“虽然他在家里肯定也要说什么吃饭了,之类的话,但是可能是因为我将东西总是想事无巨细讲清楚,所以他总是不太喜欢向我反问。除非是他对这个故事非常感兴趣了,他才会这么说的。”
说到这里,白桦的妈妈很肯定地点点头,“这个月他好像很累的样子,警局的事情应该特别多,所以在家里面基本上就是我讲故事他就听着,也不会怎么提问题或者是跟我交流。”
确实如此。在午夜谋杀案件的专案组成立之后,我们片区的一些案子就移交了隔壁片区处理。白桦所在的周昌片区本身就是案发频繁的区域,现在又要照顾我们的案子,肯定是忙上加忙。
根据我们刑侦大队调人的尿性,白桦在进入苗山之前肯定就知道这次任务的目的地了。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这个孩子说自己是苗山出身、同时又交代了一些苗山里面的故事,对于这样的事情感兴趣,这也是很说得通的了。
“后来呢,你怎么回答的?”齐之涣显然是对于白桦的妈妈非常感兴趣。
“我就回答是,就完了。这孩子他之前也知道,算是我们班上的小明星了,很会讲故事,之前讲过很多故事了我都跟他说过,比如苗山里面特殊的殡葬习俗,还有一些他们特别的祭祀习俗,之类的。他在讲故事的时候我当然也是听着,不过好在他的故事还挺像那种传奇故事或者是童话的,我听着没觉得有这么奇怪的地方,反而是一些很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很不错。”
“这孩子白桦见过么?”齐之涣显然是对于白桦提问这个事情很重视,毕竟白桦的妈妈自己也说白桦平时是那种个基本上不提问题的人,现在提了问题,就应该是很明显的异常现象了。
这样的异常现象,正是我们在刑侦过程中要追查到底的问题!
“没见过,只是我讲过很多次,所以他比较了解吧。不过他好像说过他很想见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个非常精灵也很有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