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不这么想，“我不觉得啊。没进山洞是处于安全考虑。杨队说过，一味向前冲要出事的，一定要多加思考之后再决定是否出击，贸然出动就是有勇无谋，有的时候还会折损警力，是不可饶恕的行为！”我模仿着杨队的语气，听得小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气氛更加活泼了。我这次上山没有进到山洞，自己也觉得有点不能原谅自己，但是自己这么一说，感到还是有些释然了。

“而且我们这一趟还是很有收获的，”小王接着说，“你想我们这一趟没有少人，就已经很鼓舞士气了，而且我们发现了通过巨石的好方法。”

“你说的方法就是手拉手唱歌么？”我给了小王一个白眼，“拜托，好丢脸啊，我真的不想再作出这种行为了，有损我的形象。”

“哦天哪许佳姐你还有形象？”小王夸张地怪叫了一声，“你的形象在上次‘刷刷’踢飞两个嫌疑人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掉光了吧！我记得那天你穿的还是裙子哦！”

“你看到了！”我又羞又恼，用手去捂住小王的嘴，然后又想起什么，“哼！我那天没有穿裙子啊！你耍我，这次现场报告的字数翻倍啊我跟你讲！”

“嗷！许佳姐姐饶命啊！”小王一脸痛苦，他最怕写报告了。不，倒不如说他最讨厌写字了。

“看你还敢耍我。”

“你们刑侦大队的关系真好啊！”西吉看我们闹成一团，有点感慨。

“还好吧，大家一起办案，很多事情都一起承担，所以比起一般的同事情肯定要深得多的。”我又想起了已经消失的秦宇。他对我的意义，是不是比起这种比一般同事情还要深的情谊，还要更深更难忘的情谊呢？我有些消沉，而小王似乎也想起了凶多吉少的秦宇，也不闹了，垂着头没有说话。

“苗寨快到了，我们快走吧，今天中午在我家吃，我手艺很好的，今天请你们吃正宗的苗家菜。”西吉看出我和小王之间的氛围不太对，但是作为外人也不知道怎么劝解，只得转移话题。

说起吃饭，刚才一直没感觉肚子饿了，但是这会儿想起来仍然觉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毕竟一整个上午都在上山下山，早上的鸡汤饭又吃到一半就没有吃了，这会儿饿了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那就麻烦你了。”我听西吉这样说，也非常相信他的手艺，跟他一起向他的屋子走去。

西吉在整个苗寨的地位处于最底层的那种。他自小父母双亡，父母那一带就是苗寨里老实本分的农民，而到他这一辈当然还是苗寨最底层的农民。穷人的亲戚一般都还是穷人，西吉寄住在叔父家，但是他叔父也没什么钱，西吉读到初中就没有接着读书了，回家种田来养活自己，还好他自己天生乐观，对于生活也是知足常乐，活的倒也是轻松自在，守着父母留给自己的一间小破屋子，白天种种地，晚上养养虫子，偶尔养一点毒性比较小的蛊虫卖给中草药店，生活勉强能够过得过去。

我们跟着西吉走到了他的屋子前。西吉的屋子比起苗寨中的其他屋子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寒碜的那种了。像我们之前歇脚的洛巴家，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厅室，专门接待客人，做饭，吃饭。楼上则是卧室，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房，整个房子修的美观舒适。而西吉家就完全不能比了，他家是一个一层楼的小木屋，勉强能够分为前厅和卧室，厨房直接就在后间，勉强能够遮住雨的半露天小棚屋。听西吉自己说，好像如果不是养蛊需要，他甚至想把前厅和卧室就打通。无奈养蛊的许多仪式都需要在前厅举行，他才决定要保留这个前厅的。

我们跟着西吉走到他位于整个苗寨最底层的小木屋，这就象征着西吉在整个苗寨的地位。小木屋进去就是前厅，倒是十分干净，虽然并没有什么家具。正中间挂着一幅我们看不懂的画像，西吉说，这就是他们养蛊人的祖师爷蚩尤，要开始养蛊的时候一定要跪拜这个祖师爷，要不整个养蛊的过程就会很不顺利。在养蛊的期间也要多进献香蜡，放一些点心，这样养蛊才能够更有效果。而养蛊人的徒弟如果是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则也要献上香蜡，这样师父家的祖师爷也能够照顾在外漂泊的弟子。

西吉前厅的祖师爷画像前已经上了香蜡，香正燃着，烧了大概三分之一的样子，闻着让人觉得非常舒服。西吉安排我们坐下，自己到后厨忙去了。

转眼半柱香过去，西吉就已经做好了饭，三菜一汤，闻起来非常鲜香。西吉本身生活非常窘迫，这三菜一汤里面只有汤里放了点肉丸子，比起今早上的鸡汤饭来说是不能比的。西吉自己也觉得用这些来待客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讪讪地笑着。但我和小王却觉得无所谓，我们在外出警，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西吉这一顿饭虽然没什么荤腥，粗茶淡饭，但是西吉的手艺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手艺非常精湛，吃得我们非常满足。西吉看我们吃的很开心，自己也稍微释然了，跟我们一起吃了起来。

饭厅和前厅是一间。以西吉自己的条件，实在没条件单独去开一个饭厅，西吉打趣说，“有的时候想着，饭桌下面就是养蛊的缸，还觉得有些害怕呢！”

“不觉得你在害怕呢。”我看着吃饭吃的正香的西吉，笑着打趣。

“那是因为前厅正在烧香呢，我才不怕的。”西吉指了指那三炷要燃完的香，说“你们还真有心，进到养蛊人家还知道要上香。”

回应他的是我和小王茫然的脸。

这香，好像并不是我和小王上的。

我和小王下意识转头去看那三炷香。三炷香已经要烧完了，堆积在木棍上的香灰滚下来一团，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也仿佛有了声音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我没有去点香，小王，是你点的？”我故作镇定，但是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小王一直是和我在一起的，西吉去做饭的时候，我和小王把今天上午的访谈资料又整理了一下。这次上山我们还进行了全程录像，我们又把录像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重点查看了山上的巨石和洞口的场景，虽然一无所获，但是好歹还是做了整理归档，心里稍微踏实了些。整个过程都是我和小王一起进行的，中间小王一直和我在一起，肯定不可能有时间去烧香。何况小王本身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对于很多事情都很大而化之，几乎不可能想起去烧香什么的。

果然，小王非常茫然地看着我说，“许佳姐，我没有去烧香啊……我刚才一直和你在整理档案啊！”

西吉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没对，香看来并不是我们两人点的。

“会不会是西吉你自己点了香，但是没有注意到？”我的怀疑并非毫无一句，人有的时候做一件事情做惯了，就会下意识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做这件事情一样。比如当我们出门的时候总会下意识觉得自己门没有关，但其实门已经关上了。这其实并不全是强迫症的缘故，多半是这样的动作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脑子反而不会这样记住这样的事情。我在警校的时候在相关的犯罪心理学课上学到了相关知识，在审问犯人和证人的时候这个知识尤为管用，因为很多线索通常就是隐藏在证人们觉得很引以为常的事情上的，而有的时候证人的一些无心之举反而会对案情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