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克往后一靠,问道:“阿杰,能不能满足下我的好奇心,说说你的推理过程?”
“当然可以。”罗杰爽快的答应下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帮我解答几个问题?”罗杰看着满不在乎的对手,安慰道:“当然,假如我的问题是你不想回答的,可以拒绝。”
“我答应你。”肖克点上一根香烟,猛吸一口之后慢悠悠的吐了个又大又圆的烟圈,向着罗杰套过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何?”
“谢谢。”
罗杰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我在听了牟叔口述侦破过程之后,仔细研读了案件的卷宗,感觉警方的排查方法没有根本性的问题,凶手能躲过去,不外乎以下几个可能性:1,年龄范围不够宽,因为现实中有部分15,6岁的少年和60岁的老人家具备与其年龄不相称的体能;2,地域范围没有覆盖到,凶手住在排查区域以外;3,凶手在市委领导当中。这三种可能性以我的能力是没办法进行逐个排除的,所以有等于无。”
“于是我把调查重点放在作案动机上,因为我觉得当年的刑警,包括公丨安丨厅公丨安丨部的专家,与现在相比,知识面不够宽,难以梳理出足够丰富的仇恨根源,尤其是涉及到神经官能症相关联的那些。”
“我首先仔细研读地方志,把整个红花湖周边的过去30年的变迁整理出来,从而勾勒出一副与红花湖和红花东路相关的村落简图。”
“第二步,对比卷宗,看看哪些地方是被警方遗漏掉的,正是在这个时候,红花湖雨季不时发生的溃堤开始进入了我的视野,而警方的调查时间范围又恰好起于流溪河治理之后,直觉告诉我,当然,这段时间具有特别的价值。”
“遗憾的是,无论是官方的记载还是民间的读物,都找不到蛛丝马迹,于是我求助于万能的网络,希望通过网友的讨论来搜寻到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罗杰停了下来,笑了笑,“肖队,作为交换,现在请解答我的第一个疑问:是什么事情引起你的担心,早早的跳出来威胁我?”
“两个原因。”肖克胸有成竹,显然早已料到,“第一,阿雨把你的破案思路说了,我感觉有危险;第二,我不想因为这个案件影响到我和牟老、阿雨之间的感情,这么说吧,我宁愿杀掉全世界,也不愿意他和她受到任何伤害。”
“你的父母亲是不是都不在了?”罗杰突然提出了个看起来完全无关的问题。
“小伙子,你确实有自傲的资本。”肖克默认了。
罗杰点点头,继续讲述自己的推理过程,“帖子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当看到网友提到坐船的事情之后,我马上明白了警方的疏漏之处,也基本推断出了这些被害人的可能的共通点——曾经同舟共济过。”
“可是就在帖子热议之时,老佟和龙哥先后被人下毒了。老佟在康复中心,恰好跟伤情鉴定中心在同一个楼层,我当时只是看了下,并没有特别在意,可是龙哥在夜总会被下毒,就让我颇感意外了,尤其是听了保镖的一番言论之后——下毒的人只能是夜总会老板威哥,以他的身份地位,必然是能决定他生死的人才能逼迫他向自己的兄弟下手。”
“与此同时,曾茂忠在帖子里直接提到了小时候目睹的趣事,当然,它仅仅是提起了我的兴趣,当时完全没有任何根据能跟作案动机联系起来,更不可能牵扯到你,可惜的是——”
“可惜!?呵呵,一点都不可惜!”肖克摇了摇头,叹道:“那年我刚刚五岁,原本没有到上学的年龄,可是父亲刚刚病逝,妈妈因为要照顾刚刚出生的弟弟,执意让我上了学。当时泛滥的红花湖水冲垮了道路,附近几个村的孩子连续两个星期都要坐船上学,妈妈担心我的安全,天天陪我一起坐船。”
“那时候我对妈妈非常的依恋,生怕弟弟抢走了我仅存的母爱,所以一有机会就缠在母亲身边,虽然早已过了吃奶的年龄,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跟弟弟抢奶喝。妈妈因为弟弟的缘故,对我有些愧疚,故而总是尽可能的满足我,没想到却种下了祸根。”
“出事的那天妈妈带着我很早就出发了,可船等了很久才过来,记得当时是风雨交加人,让人又冷又饿,我还是个个孩子,自然而然的找妈妈喝奶,有什么错?妈妈习以为常,没有拒绝,只是雨伞稍微遮挡了一下,这又有什么不对的?其实这种事情在以前的农村,算个什么事啊?原本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即便是现在都一样算不上什么大事,可没想到一阵大风把伞掀开之后,突然之间这些狗日的就是一阵哄堂大笑,其中有两个半大小子对着妈妈的胸部指指点点,目光里的淫邪味道我到至今都不能忘记。”
肖克的语气和语调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寒气。
“妈妈又羞又气,猛地推开我,然后狠狠的给了我一个耳光,换来了的却是更响亮的笑声。”
“那一瞬间,妈妈望着我的眼神变了,变得陌生,变得冷酷,变得厌恶,然后她慢慢的转过身去,直到下船都没有理睬我——从那天起,我的母爱没有了,我的童年提起结束了!呵呵,真他妈的可笑啊,一群不相干的陌生人,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拿走了我的母爱!”
“接下来的几天里,妈妈还是跟以前一样带着弟弟送我上学,但是那层隔膜让我们母子间再也回不到从前的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当然,同船的还是那些烂人,不过,他们已经忘了自己一手导演的闹剧,而我,却至死都不能忘记那一张张可憎可恶愚昧残忍的嘲笑的脸。”
肖克出神的望着天花板,声音里渐渐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得意和狂妄,“妈妈虽然没有读过书,可天生记忆超群,她把这个遗传给了我,而我则把这种家族特质发扬光大到了极限——任何一张脸,只要我看过一次,哪怕是随意的一瞥,以后再次看到,我都可以在在三秒钟内分辨出来,甚至时隔多年,脸型变化很大都还不影响准确性,呵呵,比现在流行的那些脸部解锁软件要牛的多啦。”
“我这个人很记仇,于是在接下来的整整一个寒假,我跑遍了附近的几个村子,把那些个在渡船上嘲笑我的人全都找了出来,把他们的样子深深的刻在脑海里,为了安全起见,我甚至连他们的家人、邻居都一并给记了下来。”
“当然,作为5,6岁的孩子,我并没有想好那么深谋远虑,计划要怎样报复,只是想等将来长大了再找他们算账而已,可是在我13岁的时候,妈妈病逝了。我在母亲病床前嚎啕大哭,咒骂护士医生,咒骂弟弟,咒骂自己,咒骂早逝的父亲,咒骂阎王爷,咒骂所有的一切。奶奶捂住我的嘴,惊恐的告诉我,这样乱骂人,这样死后会被小鬼拔舌头的。”
“那一个瞬间,我停止了哭泣,满面泪痕却笑嘻嘻的看着奶奶,跟被吓呆了老人家说,‘要拔舌头,也是拔那些乱说话人的舌头,不是我这个小孩’。”
“后面的事情,我就懒得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