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掌之后,林忠说:“你怎么还背着个人呢?”
我说:“她崴脚了,我把她背回来了。”
“她家在下面,你背过站了。”林忠说,“放下她吧,我们进去吃饭。”
我说:“把她送回家吧,这外面太热了。”
林忠指着说:“那个谁,大强,你把这丫头弄回去。这不是添乱么!”
我可不放心让大强送这姑娘回去,我说:“我送回去吧,您稍等我一下。”
于是,这姑娘指挥着我朝着她的家走去。她住在路边的一间很小的房子里。门有锁,她打开门之后,我看到屋子里唯一的家具就是一个破床垫子,几件脏衣服就堆在一旁。屋子里倒是还有一面镜子,这镜子就是一块镜片,用几根钉子给关在了墙上。镜片还是碎的,用电工的黑胶布顺着缝粘上的。
我说:“你住这里呀!”
这姑娘嗯了一声,随后从口袋里把那一枚金币摸了出来,在嘴里咬了一下之后,递给了我。
我看着她说:“你这是干啥?”
“谢谢你,这个给你。我也没别的,你看我,我就这样!”她这时候眼睛突然红了,然后流下了眼泪来。
我说:“你妈妈呢?”
她顿时泪流满面,她说:“得病死了,死了很久了。”
我说:“你爸爸呢?”
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谁是我爸爸,我妈妈也不知道。”
我呼出一口气来,看着她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把金币递了过来,说:“给。”
我把金币接过来,她竟然看着我笑了。随后往床垫子上一趟说:“你快去喝酒吧,你们男人喝酒是最大的事。”
我说:“喝酒可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男人们都说喝酒是大事,不能耽误。”
我手里用力抓着这个金币,我说:“你饿了吃什么?你把钱给了我,你吃什么呀?”
“这里男人多,我赚钱很容易的。”她说,“随便他们弄,给钱就行。”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我没有办法呀,我总不能饿死吧。男人们去开矿挣钱,我没有那么大力气,总要活着才行。”她说。
我说:“来的路上我看到有条小溪,你去洗个澡,我带你去喝酒。”
她突然摆着手笑笑说:“我不能去,我是贱人。上面都是大人物,我啥也不是。”
我说:“你是去帮我喝酒的,我不会喝酒,一喝就醉。我看你很有酒量,你替我喝酒好吗?”
“这样啊,可是,可是就怕他们不让。我,我我我,我不敢!”
我说:“听我的,走,去洗澡。我背你过去。你家里有香皂吗?”
她指着一旁的一个纸箱子说:“有,分了我一块香皂,我一直没舍得用。”
我过去翻了一块白猫香皂,我看看是“天津香皂厂出品”的“特制”“白猫香皂”,下面写着润肤去垢,香味浓郁。
我把香皂纸扒开,里面是一块绿色的香皂,上面阴刻了一个猫头,很漂亮的香皂。
我把纸扔在了地上,她快速捡了起来,然后整理平整之后,塞到了自己的褥子下面。我掀开看看,褥子下面有很多的彩纸,大多数是烟纸,还有香皂纸,还有果子票。
她毕竟是个姑娘,对这种彩色的东西有着谜一样的喜欢。
我拿出来一部分,看着说:“都是你搜集的呀!”
她点点头说:“嗯,你喜欢吗?”
我说:“我喜欢。”
“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吧。”
我把这些彩纸放了回去,然后笑着说:“都送给我,你可就一无所有了。”
“无所谓,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得了病就死了。”她叹口气说。
我蹲下说:“走吧,我带你去洗澡。”
我背着她到了小溪旁边,把她放下的时候,她用一条腿站着就开始脱。她根本就不避讳我什么,她不是没有性别概念,她是没有羞耻心。也许她觉得所有男人都一样,我也不例外。
我这时候躲开了,坐到了一旁,从口袋里把金币摸了出来。我突然有一种做了父亲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应该保护这个姑娘。这世界对她太不公平了,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这里的人应该爱护她才对,而不是当她是个发泄的工具。
我看着这一枚金币很久,要是在北京,这枚金币价值不菲,我就当这是姑娘给我的报酬吧,起码我在这里的时候,我想保护她不被欺负。
我这时候大声喊了句:“好好洗,洗干净了。”
“我够不着后背呀!你过来帮我搓搓后背吧。”
我心说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就别太古板了。我就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算了。我过去的时候,她背对着我在搓自己的肚子和大腿呢。
其实这里很热,经常出汗,身上的椿也不是多难搓。我呼出一口气,在后面搓她的脖子,后背,肋下。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我心无杂念,心如止水。
我把她身后搓干净了之后,用香皂搓了她的头发,然后去下面把她那脏衣服给洗了。洗完了之后晾在了石头上,这石头很烫,这样的大热天儿很快就能干。
我去旁边等她,大概半小时之后,她一瘸一拐地过来了,这时候看过去,这分明就是一个长相很标致的女孩儿。我看到她耳朵后面还没搓干净,我伸手帮她把耳后也搓干净了,我说:“以后干干净净的活着,活出人样来。”
她这时候看着我问了句:“你能留下吗?”
这姑娘这么一问,把我问得愣了下,随后又有些心酸。很明显,她当我是她的靠山了,她想找个男人依靠。她向往一个新的生活状态。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妈妈叫曲铃,我叫曲优优,优秀的优,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我说:“曲优优,名字真的太好听了。”
“我知道你是不会留下来的,我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曲优优明显有些失落,但是随后她又笑了起来。
很明显,这种笑是在讨好我。
我说:“你能走了吗?”
“好多了,能走了。”
我说:“那行,我们走吧。你替我去挡酒,今天就全都指望你了。”
这小溪里还是很不好走,全是鹅卵石。她的脚虽然好了一些,不过一旦走不好就会造成二次伤害。我干脆把她抱了起来,一直抱到了那条小路上之后才放下。
抱着她的时候,她的手很自然地就抱住了我的脖子,在我怀里用那噙着泪的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她是多么渴望有一个人照顾她、保护她呀!
我随后扶着她一直朝着那个山洞走去。
曲优优说:“那个山洞以前是个金矿,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这金矿停了,从山里面又重新开了个洞,现在大家都在里面挖呢。”
正说着,我就听到山里传出来一声爆炸声。
曲优优说:“别怕,这是炸矿呢。”
我哦了一声说:“你知道的还真多。”
“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的事情我都知道。”
我说:“林忠是这里的老大吗?”
曲优优撇撇嘴说:“反正这里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不过有人说他不是幕后老板,说老板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