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知道马五住在什刹海附近,但是门牌号多少,我还需要调查。
不过有了大概的方向,想要找到马五就简单了。
我穿上了一身蓝制服,头发梳理的光亮,打了不少发油,戴上了一副眼镜,拎着一个提包,坐上了公共汽车去了什刹海。下车之后,我没有找人打听马五的家在哪里,我担心问到马五的人口中。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我现在周围转了一圈之后,我坐到了路口修鞋师傅的小板凳上,脱了脚上的翻毛猪皮鞋,让师傅给钉个鞋掌。
这种做小买卖的都喜欢聊天,师傅先开口说:“这位爷,我没见过您啊!”
“我是来走亲戚的,这不是嘛,我表弟家住在这附近,两年多没来了,一时还找不到了。”我说。
“你是唐山来的吧?”
我说:“嗯呐,您咋知道的?”
“听口音就知道了。”他笑着说,“我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了,您说说,表弟叫啥?我兴许能给您指条路。”
我说:“我表弟叫尹宏斌,小名叫小斌。二十多岁,比我矮一点。”
“这个我还真的没听过,他邻居什么的,或者离着不远的人家叫什么您知道吗?”
我说:“倒是想起一个人来,离着我表弟家不远有一户姓马的人家,这家兄弟五六个。”
修鞋的师傅一听就乐了,说:“那我就知道了,等下您顺着胡同进去,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别拐弯,直接走,到了第二个之后右转,再过一个路口,第三个大门就是老马家了。到那里您再问,您应该就找到表弟家了。”
我赶忙笑着说:“那太好了,太谢谢您了。”
“鞋好了,给您穿上试试!”
我穿上之后跺跺脚说:“挺合适的,多少钱?”
“一块钱。”他看着我说:“现在啥都涨价,大米都要六毛八一斤了。先前钉一双鞋五毛,涨价有个十来天了。”
我从包里拿出没有打褶儿的一块钱来,看看上面的女拖拉机手后,我递给了师傅。这钱崭新,师傅接过去不小心把手剌了个口子,顿时就出血了,他说:“谁说钱不咬人的。”
说完,用嘴吸了吸手指头,然后把这赞新的钱放到了里面的口袋里,说:“过年给孩子们发岁钱,孩子们都喜欢新票。”
我笑笑,点头致谢,然后拎着包朝着前面走去。
我从马五家门前经过,这大门里有影壁,看不到什么。我只能听院子里的声音。
这院子里人不少,有人在磨刀呢。还有一只鸡在叫,应该是要杀鸡招待亲戚朋友!
说起亲戚朋友,武定国是有细分的。他告诉我说,亲是父亲这边的人,比如叔叔,大爷之类的,这都是亲;母亲那边的,比如舅舅,外婆,阿姨等,称之为戚;亲戚也叫做内亲外戚。同学同事为朋,同志为友!他主要是想告诉我,亲戚分远近,朋友有厚薄。对人不能用一套标准,要学会审时度势,看人下菜碟。
当然,现在已经不分那么清了,亲戚就是亲戚,朋友就是朋友。至于远近,都在各自心里就是了。
从马五家前面经过一次之后,我从后面又走了一遍。看到后墙外面有一棵洋槐树,这棵树在墙外,但是洋槐树枝已经伸到了墙内。
这墙上爬了很多爬山虎,要不是有这棵树,还真的不好进去。
我走完了一趟之后,出去叫了辆三轮车,拉着我到了三里外找了家旅馆住下。打开提包之后,我换了一身深蓝制服,戴上了一顶蓝色卡其布工帽。
小旅店有后门,打开后门就是一条很窄的胡同。到了晚上八点半的时候,我从后面溜了出来,沿着胡同出去,然后一直朝着马五家而去。
路上遇上了一波联防队的,我躲过去了。我到了那棵洋槐树下之后,前后看看,然后迅速爬了上去。蹲在上面,刚好能看到马五家后院的情况。
我拿着单筒夜视仪往里面观察,在这后院里停着一辆蓝鸟汽车,一辆天津大发和一辆红色松花江面包车。车的后面有个厢房,在这后厢房里住着一个老头。这老头应该是看家护院的。
我一直盯着这老头,他是个酒鬼,就着花生米,自斟自饮半小时喝了半斤酒。
看得出来,东家不愿意他喝酒。但凡外面有点动静,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把酒菜先藏起来,然后再出来观望。
到了夜里十点半的时候,从前面过来一个壮汉,一看五大三出的身材就知道,这应该是马五的某个兄弟。这位来了之后,老头吓得把酒菜藏起来,然后出来点头哈腰。
这人管着老头叫表叔,看来是乡下的亲戚,来这里给马家打更,混口饭吃。
马家这兄弟让他机灵着点,不要喝酒,他满口答应着。不过很明显,这位不怎么信任他,反复嘱咐,晚上千万不要睡着了。
我心说你指望这么一个货能行吗?防贼不如一条狗好使呢。
看看他把这院子弄得乱八七糟的,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懒鬼。这种人,可恨多于可怜。
我很奇怪,这马家怎么就没有养狗呢?
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人,而是突然哪里冒出来一条狗。狗这东西耳朵特别好使,不论我怎么小心翼翼,都不可能逃过狗的耳朵。
偏偏我一直在这里蹲到了后半夜两点,我也没有听到马家传出来一声狗叫。
别说是他家,周围三百米以内都没有一家养狗的。这可是真的邪了门儿了。不养狗应该是另有隐情,等我回去就去了解下。
这位表叔在东家走了之后,拿出来酒菜,一边听着戏匣子,又喝了起来。喝到了十二点的时候人就迷糊了,打着手电筒出来也不去茅房,对着院子里的花圃撒了泡尿之后,回去倒下就睡了。但是没关灯,他应该是想着,只要亮着灯,贼就不敢进这院儿了吧。
第二天上午我打扮成了一个要饭的花子,就蹲后面的胡同口,往墙上一靠,在身前摆了个豁口的破碗。还别说,真有人五分一毛的给钱。
我靠在这里,眼睛却始终在盯着这胡家的后门。我就等这位表叔出来。他要来胡同口的小卖店买酒,不然今晚就断顿儿了。
果然,到了下午两点二十的时候,表叔出来了,他出来之后贼眉鼠眼,怀里好像夹着什么东西。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从东家往外顺东西了。
他往前走,我在后面跟着,他一直去了东头的废品收购点儿,进去之后,从怀里拿出来一捆电线塞到了老板娘的手里。
老板娘给了他十五块钱。然后把电线拿到了里屋藏了起来。
表叔拿了钱之后回来,去了小卖店买了一瓶酒夹在了怀里,出来后晃晃悠悠就回去了。
我则回去了我住的小旅店里,重新把自己捯饬了一遍之后去了那个废品收购点。
到了门口我把联防队的红/袖箍戴在了胳膊上,把电棍拿出来拎在手里,进去之后大大咧咧说:“老板呢?”
老板娘出来看看我,明显就紧张了,问:“在呢在呢,有事吗?”
我说:“最近有人报案,说丢了三百捆电线,你这里没有可疑的人来这里卖电线吧?”
老板娘一听顿时脸色就不对了,但她还是撒谎说:“没,没有。我做的都是合法生意,这井盖啊,电线电缆啊,我都不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