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草地十几米远的地方有条盘旋在山脚的延山公路,路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一个穿着藏服皮肤黝黑的小伙一个劲的站在车前朝我们招手。
大家上了小伙的车,小伙的性格很热情,看着我们就配合着黝黑的皮肤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我们笑。也不多问,等我们坐稳之后,就顺着这条延山公路一直开。
一阵交谈之后,我们才发现我们已经进入了壤塘县的范围,只是藏区人烟稀少,四周山脉起伏,更像是荒郊野外。
小伙叫古巴格勒,是本地藏民,做着运输的买卖,专门负责从壤塘县城里购买新鲜的蔬菜果肉运到山区里各个村子,以及村子周围的寺庙。这次是受了‘泽布寺’德吉主持的吩咐,来接我们去寺庙的。
提到‘泽布寺’王胖子就露出一副思考良久的样子,他告诉我他对这个‘泽布寺’是有印象的,好像是什么传说中川藏佛寺三大基地之一。我很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出名是寺庙,我当初查川藏资料的时候,一点儿记载都没有?
古巴格勒以为我们这群人是来旅游的,毕竟每年来藏区拜佛探险的外地人都不少,对我们的底细也没有多问,但是始终保持着很热情的态度,时常问我们饿不饿,渴不渴,这一路辛不辛苦,有没有感觉身体不适,有没有高原反应之类的。我和王保笑着敷衍古巴格勒,李梦岚干脆别过头去打开车窗,欣赏沿路最纯净的自然风光。
就风景而言,川藏真是个好地方,天高云低,到处围绕着高耸的原始山脉,很多山峰的顶端即使是盛夏都还披覆着白雪,显得格外壮伟与神秘。沿着公路流淌的大河也非常清澈,时不时能看到河中不知名鱼儿游行。一路偶遇河对岸树林中的成群结队的猴子队伍,那些猴子都睁着好奇的眼光一直盯着我们,直到车子转弯再也看不见。
天空鸟儿飞过,发出好听的啼叫,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灵都要纯净了很多。
开了一会儿之后,格勒突然在车道上停了下来,对我们说道:“等一下。”然后就独自下车,对着面前的公路跪下,以藏佛文化的跪拜礼仪,用正面全部平躺在地上,又起来,双手合十,反复跪拜。大概七八次之后,格勒才重新回到车上,对我们笑笑,然后继续前行。
我们问他在干什么,他说他在祭奠公路上的亡魂。
我突然想到网传的川藏线上的‘死亡路段’。于是问道:“格勒,传说这条公路上,有一段路径特别奇怪,每年都会有几个人在那段路上神秘消失。网上都把那段路径称为‘死亡路段’,格勒你知道那段路在哪儿吗?”我看到我古巴格勒的时候,他明显紧张了起来,眼睛不自主的看着前方,闪烁着不知名的东西,总之,他这个时候很避讳这个问题。
他说道:“什么‘死亡路段’,都是你们外人的一派胡言!我们藏人走这条路,就从来没有出事过!出事的都是那些心怀不轨的外人!”
我们都感觉到了古巴格勒突然的情绪变化,他突然变得很暴怒,王保低声劝我别再多问,小心他把我们这些‘心怀不轨的外人’直接丢在这片荒郊野岭。
我对着王保点头,回头刻意记下了刚才古巴格勒下车磕头的那段路。回过头来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古巴格勒正在从车窗里警惕的瞄我。
古巴格勒突然对我们产生了浓厚的戒备心,一路上都不再对我们说话。
后来车子开的道与路线分离,我们行驶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一路颠簸的让我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换了位置。一路上,我感觉这车子整体根本就是在缓慢的上山,让我有种随时都会往后掉的感觉。
车子行驶的很快,突然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只巨大的黑毛野兔子,古巴格勒一脚没有刹住车,撞死了这只身长超过一米的巨大黑野兔。古巴格勒很慌张的跑下车,先是四周张望,再发现并没有其他人之后,又跑着野兔的尸体痛哭了起来。
王胖子不解的说:“这是好事啊,撞死的野兔正好放上车,胖爷我今天晚上就能拿来烧了吃了,怎么这小子哭的稀里哗啦的?白送的几十斤野兔子肉他不知道啊?”
我赶紧让王胖子小声点,对他说道:“你不懂,川藏地区有个规矩,就是不能随便杀生。这里不仅寺庙里的和尚,就是最普通的村民都极为信仰佛教,杀生是大罪。你看到沿路上我们看到的那些野生动物,还有河里的鱼了吗?那些东西之所以能坦然的暴露在我们的视野之内,就是因为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环境,知道人类不会捕杀它们。”
“我前段时间在网上看了个两年前的帖子,说就有外地游客在藏区捕鱼,后来不小心被村民发现,通知了寺庙里的喇嘛。结果,那个外地游客半夜在旅馆睡觉的时候被几个人突然闯进了房间,蒙住了头,活生生的斩了一只手。那个游客知道是喇嘛做的,去当地的派出所报警,丨警丨察听了事情的经过,敷衍的走了一圈,就告诉那个人让他赶紧回老家去。其他游客也都劝他赶紧回去,别真得罪了当地人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那人在城市里生活久了,还以为中国全是法治之地,觉得自己憋屈的慌,就去寺庙里闹,声称要杀了那个斩他手的喇嘛报仇。”
王保紧张的看着我,问道:“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最后那个人消失了,没有跟着旅游团回去,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更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
“肯定死了,肯定死了。”王胖子在哪儿吓的低声自语,我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我很清楚,这胖子刚来这里的时候,肯定就对这里的野生动物起过杀来吃的念头。
古巴格勒在外面搞了好一阵,把那只巨大的黑毛野兔平平的埋在山上,又找了些旧土铺在上面,让人看不出一点埋葬的痕迹。这才回到车上,他非常委屈的对我们说,求我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还偷偷的给我们几个人塞印着毛主席的红票子。我们拒绝了钞票,并且告诉他我们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们接着赶路,古巴格勒显得越来越紧张,神情也不像最初那么自在,就好像随时都会有喇嘛出来抓他一样。但我又隐约觉得,他担心的不仅仅只有他意外杀生这一件事。
那只体型异常巨大的黑毛野兔,对于兔子这个品种来说,总是让我觉得体型庞大的有些过分。而且我好像是看见,这兔子在被撞死之前,它睁开的眼睛,好像透着红色。
车子在一座占地面积极大而简约的佛教寺庙前停下,古巴格勒催促着我们赶紧下车,等我们所有人从车上把行李搬下来之后,他马上启动车子离开了,甚至不敢去和寺里的人打声招呼。
下了车我们就感觉周围异常的寒冷,空气中的氧气似乎变得比本就是高原地带的地面还要稀薄。根据我们一直往上的这种行车体验和路程的长短,我猜测这里的海拔可能至少在五千米之上。
佛寺的大门敞开,可以看见里面一个非常空旷的寺院,却空无一人。门前的横梁上用藏文写了佛寺的名字,我们都认不出藏文,但也大概知道,这上面就是写着‘泽布寺’之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