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笑着醉酒睡去。
白泽也一眼不曾看玉书里面的内容,只是一杯一杯地饮酒,最后酒坛空了,他拎着酒坛倒过来甩了甩,见一滴酒液也没了,眼底浮现些许怅然之色,自语道:
“杜康亲自酿造的酒啊,已经三十年没有喝过这个味道了……”
“杜康啊杜康。”
“自你死之后,這你親自酿的酒,也是喝一杯,少一杯了。”
他看着那边似乎是醉酒睡去的老者,没有说什么。
将玉书收起来,起身走出,雙手推开门,外面狂风四起,血色黄昏,天地之间自然诞生出了人格化的妖魔鬼物,似乎要阻止某个东西的出世,要将写出这东西的老者撕裂粉碎,修正抹杀。
但是它们无法靠近这屋子里,因为在它们之前想要过来的时候,白泽也出现在门口,白发垂落的文士敛了敛眸,看着这唯独自己感知得到的天地反噬化形,双眸微睁,瞳孔在夜色中散发出金色的冷光。
拂袖,袖袍劲风击碎雨水,漠然呵斥:“滚!!!”
磅礴气浪溢散。
血色雨水凝固在空中,而后猛地朝着四面八方散去,连带着那些化形的鬼神都惨叫哭嚎着消散无形——
白泽,诸邪莫近,鬼神畏怖!
为诸兽之长。
天边的血雨雷光消失,黄昏之光颇有些许的温柔,白泽将那玉书收起,双手按在门上,老者趴在桌子上,旁边的灯光终于还是熄灭了,老者嘴里呢喃着一个个名字:
“轩辕……尤,形夭……大鸿,力牧,风后……”
仿佛年少的时候,重瞳儿的少年抬起头,又看到了当年汇聚在轩辕丘的那些年轻人,记忆里的少年笑着走上前去,而老者呢喃声音逐渐消失不见,逐渐隐没。
白发散开的文士缓缓关门,夕阳的光从门的缝隙里流淌进去。
白泽轻声道:
“仓颉作书,天血雨,鬼夜啼,以此作为一生的收尾……”
“足够吗?”
“足够了吧……”
白发老者安静闭着眼睛,不再回答。
吱呀声中,木门关上,最后一缕光消失,白发文士且醉且歌,带着那未曾出世的《玉虚正法》,迈步离去,背后的屋子裡,老者手中的刻刀坠在地上。
原来刻下无数文字的刻刀。
最后也只不过留一声不比叹息稍重的轻响。
仓颉,亡于仓帝历法四十二年。
(乙酉,前4596年)
享年,七十一岁。
————《神州·现代典籍》,《禅通记》
南海——
原本是为上古之帝倏忽之一所有的道场,但是三千余年前,也不知为何,倏帝突然独自离开了这浩瀚的南海之地,消失不见,再也不曾有人见到他,偶尔有消息传来,说当年的显明之帝,此刻和一位形容邋遢的矮胖老者纵酒狂歌,其速极烈,转瞬便已消失不见。
这些都已经是,上一个时代的传说。
暴戾霸道的战神西皇已经化作了端庄的西王母。
娲皇失踪不见,伏羲也时隐时现,大荒三界八荒诸天万界之志向,为人族以涿鹿之战化解,而当年的人族英雄们也早已经死去,埋葬入泥土,唯独他们的英魂,似乎还在这九天之上,盘旋嘶吼,不肯休憩。
而南海北海失去了倏忽二帝之后,气运自然选择了新的神帝。
浩瀚磅礴的气机冲天而起,引动了南海之力,化作了一柄长枪,旋即猛地横扫,持拿长枪的高大男子神色沉静,令亿万里的整座南海都要似乎猛地翻覆,冲天而起,化作了直达天阙的恐怖气象。
北海玄冥神色漠然,掌中一柄长剑气机流转。
而北海幽深之处,四灵之一的玄武睁开双瞳,缓缓上浮。
西海攻杀绝世的蓐收持剑,神话概念早已经催动到了极致,他这一生至此,暴烈刚猛,只败于西皇一次,此刻志向意志,远不是未来那颓唐的自己所能比拟。
而在三海之帝的背后,木神句芒以不逊于神农鞭的疗愈权能维持。
四海之帝,外加一位四灵当中最擅防御的。
这全部都属于十大巅峰之下第一阶梯的强者全部联手,而对手只有一个,在几乎相当于整个神代外海全部气运的恐怖围杀之下,一名高大黑衣男子负手而立,漠然俯瞰着这四位大帝,语气平淡道:
“东海,西海……四海之帝都在这里了。”
“阿饕,你觉得他们如何?”
“啊?问我啊……”
一名盘坐在虚空的少年挠了挠头,擦了擦手,掏出一个果子大口咬了一口,道:“很强啊……我们四个可能在一转眼就会被杀了吧,不行不行不行,这四个太大块头了,我吃不下。”
“哼!只知道吃的蠢货!”
一名身穿黑衣的少年刀客冷酷回应,怀中抱着一柄刀。
那是铸造轩辕剑残留的器物飞出,盘旋之后,为他所得。
“好好好,你爹是轩辕,你爹比我爹大,听你的听你的。”
被称之为阿饕的少年满脸‘啊对对对’,‘你说的对就完事儿了’的表情,接着往嘴里塞吃的,简直是一刻都不停下来,那名少年刀客冷哼一声,虽然说是少年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也不愿意搭理他。
旁边还有一位穿着白袍的少年枪客,英姿飒爽。
一侧依偎着面容绝美的少女。
少女的眼神始终都注视着那少年枪客,似乎再也容不得半点其他。
正是梼杌,穷奇。
少年饕餮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一男一女,总觉得叫他不对劲,那梼杌钟情于穷奇,可这么灼热的,火焰般的感情,叫他总觉得,这往后穷奇稍微对不起梼杌,就会被梼杌给活活剥皮给吞了。
这娘们儿邪性啊……
少年饕餮盘坐在虚空,屁股用力,悄无声息把自己挪远了一些。
那边的轩辕子混沌皱眉道:“尊主在问你们话,为何不答?”
梼杌抬眸,眼神落向混沌身上却满是寒意冰冷,混沌右手按在了刀柄上,直到那位英姿勃勃的穷奇开口道:“以我之见,他们强大,无比地强大,却又无比地弱小。”
“哦?弱小……”
黑袍男子饶有兴趣。
“威压四海,气焰滔天,是弱小吗?”
穷奇点头道:“是!”
他自信道:“因为他们在恐惧。”
“心有畏惧,徒有力量,也只是弱小之辈!”
黑袍男子放声大笑:“好好好,说的好,心有畏惧,则是弱者,唯独心中没有恐惧,才是强大者的基础,那么,穷奇,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恐惧?”
穷奇回答:“因为您比祂们,更强!”
身材高大的黑袍男子缓步上前,道:“不错,你们四个,好好睁大眼睛看着,将这些人的样子看着,然后,记住,永远不要变成他们这样的废物。”
“你们四个,是我归墟一手培养出来,未来,要闯出超过这四个神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