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气机交错。
噎鸣那张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惊愕。
之前相见之时,根基显而易见要在祂之下的那个人族,此刻的气机雄浑暴烈,早已经不复当年,隐隐然已经和自己分庭抗礼,不落下风,噎鸣掌中浮现一口朴素的长剑。
岁月如梭,白驹过隙,神兵白驹。
卫渊右手并指。
鬓角发丝微微后掠。
气机升腾而起,至于巅峰的时候,背后却突然浮现出三道虚幻身影。
一者身穿道袍,脚踏芒鞋,玉冠束发,神色淡漠悠远。
一者儒家衣冠,腰佩长剑,剑柄玉佩碰撞,眉宇飞扬。
另一人则是佛门弟子模样,双手合十,眉心一点金色佛光。
三者气质不同,仔细看去,却都是卫渊的样子。
三教合一。
岁月虽然漫长,但是总有能够跨越死亡和岁月的理想。
天地变色,这一个小院子外面的人来人往,闲谈和碎语,就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桃花树微微摇晃,每一枚桃花落下的时候,就像是外面已经过去了无边岁月,声音越来越远。
告诉你人生皆苦,于浩瀚岁月之下一无是处。
却也有声音在说,并非如此。
并非是时间给予人世以价值,而是我等将意义赋予了时间。
噎鸣讶然,而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显得过于苍白了的手指抵着剑柄,神剑白驹缓缓出鞘,卫渊左手端起一杯酒,酒液当中倒影了一整片天空,右手并指,剑气凝练锋锐。
“住手。”
就在两人气机交错,即将出手的时候,门被突然推开。
先前因为听到大羿的名字而不愿意再听下去的常羲走出,面容不是很好看,噎鸣掌中剑归鞘,旋即消失不见,起身微微弯腰行礼,卫渊端起酒杯缓缓饮酒,胸膛中涌动的气息缓缓平复。
就仿佛他们刚刚并没有打算直接交手。
卫渊放下酒盏,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的白发老伯,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墙上,满脸愉快地看着这边他和噎鸣,而当发现祂们没能打起来的时候,最终没有吃上瓜的老伯满脸的遗憾。
卫渊嘴角抽了抽。
还吃瓜?
不周山神注意到卫渊的眼神,尴尬着从墙角跳下来,咳嗽了声。
就当做无事发生过一样坐下。
噎鸣微微弯腰行礼,道:“帝妃,我来接您回去。”
常羲沉思许久,道:“不必了……”
噎鸣讶然。
帝妃道:“唯独这一次,我需要和他一起去把大羿交换。”
噎鸣脸上没有更大的表情了,想了想,道:“我可以问一下,是为什么吗?”
常羲道:“因为苍生。”
“嗯?”
“若是我今日随你离开,以此人的性格,哪怕是孤注一掷,也会前往约定之处,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强行将大羿带走,而那样的话,必然会带来无畏的厮杀和流血。”
面容温和的噎鸣上前一步,微笑道:
“帝妃难道觉得,一味退让就是正确的吗?”
“还是觉得,我大荒没有悍勇厮杀的心?”
“亦或者,为了避免争端,哪怕是不断忍气吞声不断退让,亦是可以的?究竟是流血更需要回避,还是说一味退让对我大荒能造成更为巨大的冲击?”
祂面容五官柔和,但是此刻说的话却是凌厉,直问常羲本心。
常羲断然道:“大荒绝不畏惧战斗也不会回避厮杀。”
“但是,大荒诸神和战士的鲜血,要流也要流在真正值得的事情上,而非是为了些许无所谓的小事而付出生命。”
‘无所谓的小事……’
噎鸣心中喃喃自语,嘴角微微勾起。
须知这一次所谓的,不值得流血的事情,可是事关于常羲自己的。
能够说出这一番话,那么至少,帝妃这一趟旅途,并非没有意义。
木簪挽发,双鬓苍白的岁月之神微笑着点头,道:“既如此。”
“那么,噎鸣便让一步。”
“等到下一次见面,卫渊,我也想要看看,是我的剑诀过隙强,还是你的故里更胜一筹,这一战的话,就那个时候再说吧,到时候,再决定,是否要让你知道更多的东西。”
“而现在,我这里倒确实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诉你。”
噎鸣将剑收起。
“那十枚销魄碎魂,能够击杀帝君之子的射日箭。”
他道:“是伏羲所铸的。”
!!!!!
卫渊思绪骤然止住。
‘伏羲在女娲补天后三百年,突然现身,而后前往神代外海。’
烛九阴的话在脑海中升起,而烛九阴还说,在这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伏羲自神代外海回归,而显而易见是在补天这件事情很后面的射日事件当中,大羿又是怎么得到了伏羲所铸的箭矢的?
或者说……
指引大羿射杀金乌的,是伏羲?
那么,噎鸣所说,羲和驾驭十日横空,其中有其隐情。
这隐情又是什么?
这和烛九阴说说的情况相悖,那么,究竟哪边出了问题?!
难道说,难道说十日凌空,羿射九日。
是伏羲和帝俊的一次交锋?!
不……不可能……
不应该。
伏羲是人文先祖,而帝俊是金乌之父,他们不可能以如此大的代价。
不可能付出这样的代价来交手。
卫渊心底翻江倒海一般,似乎窥见了某些完全超越现实的东西,女娲隐去,伏羲失踪,而今又似乎看到了伏羲和帝俊的一次交锋,甚至于他现在连将射日箭交给大羿的,究竟是不是伏羲本尊都不知道。
抬起头的时候,噎鸣已经离去。
常羲看着卫渊,道:“这一次,一来是不愿让我大荒再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二来,也是报答你当时救我之恩,此恩一还,你我之间,便只剩下了仇恨,下次再见,便兵戎相见。”
“此仇此恨,必有所报!”
常羲说完这一段觉得很帅的话。
然后别过头,冷哼一声,从容地回去了屋子里。
不周山神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嘴硬心软,常羲这小妮子当年就是这样,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的性格,常羲和羲和不一样,和西王母也不一样。”
“月色总是温柔地普照万物,对于她来说,仇易报,恩难还。”
“往后有什么麻烦事,或许她还会帮你一次,但是,好脸色就不要想要了,毕竟这一段时间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卫渊点了点头,而后想到一件事,道:
“您刚刚说,西王母?她的性格不一样吗?”
“是啊,西方庚金杀伐之主故万物尊王持拿天之五厉五残母仪天下。”
不周山神一口气不带喘地说出一串尊名,道:“故称西王母。”
“瞅瞅,有叫错名字的,哪儿有叫错外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