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这五天我是不打算再做类似的事情了。”
“真的?”
小道士眼眸明亮,然后瞬间警惕,道:“那么五天之后呢?”
卫馆主讶然,旋即只是微笑不语。
阿玄额角抽了抽。
一张脸哭丧着,几乎要仰天长叹。
师兄!!!
我要怎么办?!
卫渊等到这小道士给自己处理了伤势,慢悠悠站起来往前走,小道士路上不住地回头,卫渊却没有去问,他知道在自己等人背后,那一袭红衣也在,那是宛七娘最后的执念残留,是即将消散的状态。
但是没有回头。
她已经没有了身为厉鬼的执念,也没有了身为宛七娘时的执着。
脸上神色茫然迟滞。
时而清醒,时而迷茫。
最后终于驻足,不再迈步跟着卫渊他们,身躯也缓缓开始消散。
卫渊止住脚步。
他在宛七娘身前数步的距离,沉默了下,摘下了手里酒葫芦的塞子,浓烈的烈酒香味,是神州的酒,他慢慢喝了口,喃喃自语了几句,阿玄没能听清楚,想要问的时候,卫渊却没有回答,只是洒然一笑,抬手握住了木刀,顺势往后面一抛,狂风呼啸,木刀破空而去。
仰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道:“酒水不够,包涵。”
“下一次,带着好酒来!”
抬手,把这酒葫芦直接抛起。
有流风散出,裹挟着这浓郁的酒香,而卫渊并不回头,拍了拍少年道人,和阿玄大步往前走去,后者仍旧还频频回头,熟悉的酒香让本应该开始消散的宛七娘微微抬眸,看到卫渊和阿玄走在阴影中,后者只到前者肩膀,正在扭头苦口婆心的劝着。
酒香是记忆。
她恍惚间,看到了百年前的那些少年人,一样的年纪,一样的意气风发,走在阴影中,救亡图存,而后,他看到了卫渊和阿玄走出阴影,走到阳光下,脚步从容。
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年少飞扬。
行走在光明中。
红衣女子瞪大眼睛,茫然的脸上露出笑容,却是噗呲噗呲落下泪来。
阿玄拉着卫渊的袖口,道:“卫馆主,后面有人啊,真的有,那是魂魄。”
“你回过头来看看。”
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那隐约的红衣。
“你们把这墙推倒!”
“不推?好,不敢推的话,去把那些名字给全部涂掉!”
“没有听明白吗?!”
神社当中,那神社宗家的老者愤怒地看着那边的石碑,见到没有人敢动手,越发激怒,就要亲自取来东西砸了,才动手,还没能来得及尝试,突然天边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寒光落下。
那老人正伸手去触碰那些名字,咽喉一痛,已有鲜血溅射在了墙壁刻着的名字的下方。
在黑色的墙壁上,白色的名字下,像是献上的血色花朵。
一柄剑倒插在墙角。
老者瞪大眼睛,捂着咽喉,身子前倾,跪倒在地,气绝身亡,如同是在叩拜,这一幕让周围的阴阳师身躯僵硬,不敢再动,只觉得寒气逼人。
而后,清风徐来,一壶酒落下,落在了这血色花卉,跪倒之人,以及利剑旁边。
是故乡的好酒。
确实,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祭祀英魂的了。
卫渊呢喃。
且饮酒!
在神社焚烧事件爆发的第二天。
某处公寓。
阿玄老老实实给卫渊换好了伤口上的绷带。
以一敌多,卫渊强在道行高深,强在曾经被张角亲传的太平要术,以及其中被纳入后世天罡地煞法当中的部分神通,但是肉身强度上,仍旧并没有强大到碾压的程度。
无论是施展出超过肉身负荷的神通,还是说施展技击之术时候对于自身反震的伤势,都在最后爆发了出来。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修士也得遵循基本法。
战斗时自然酣畅淋漓,气血贲张,并不在意,但是等到打完了,卫渊才发现自己身上多处不少伤势,这部分都是自己弄出来的,后头才察觉到疼,他自己本来是不太在意,但是阿玄还是给他好好包扎了一趟。
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草药,熬制了药膏。
最后阿玄让卫渊躺在沙发上。
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一张报纸,又给他打开了电视。
把一盘子洒了辣椒面的樱岛仙贝放在卫渊旁边,道:
“卫馆主,你现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
少年道人顺便打开了空调,然后温和微笑道:
“我出去一趟。”
卫渊点了点头,咬着一块零食。
少年道人微笑了下,然后转身离去,光着脚蹬蹬蹬地走过回廊,最后阿玄站在了距离卫渊直线距离最远的地方,拿出手机,拨打出了一个熟悉的号码,过了一会儿,电话被接通。
“喂,阿玄,怎……”
“师兄!!!”
刚刚镇定沉稳的少年道人深深吸了口气,肩膀一下塌了下来,像是搞砸事情以后,找家长的学生,哭丧着脸道:
“还有四天,我该怎么办?!”
“镇定,镇定。”
张若素现在的心情相当愉快,哼着小曲儿,旁边还放着一杯茶,两只眼睛专心致志盯着那电脑屏幕,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随口安慰师弟道: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每逢大事有静气。”
“缓一缓再说。”
老人的声音让阿玄镇定了下,他道:“师兄你没有看到吗?”
“卫馆主,卫馆主他去了东京都啊。”
“嗯,东京都,哪儿挺好的。”
“是挺好的,不是,我是说,然后卫馆主他就带着我去了这里转了转,最后去了靖国社,直接一把火把那座神社给烧掉了,不止这样,他还直接和东京都的阴阳师打起来了,用一把木刀,一排排地砍倒。”
“动静闹得太大了,师兄,我没能拉住他……”
阿玄语气自责。
他听到对面敲击键盘的声音停止了。
少年道人就像是没考好的孩子一样,屏住呼吸。
而后,听到了老道士的声音:
“就这样啊?”
阿玄愣了下。
然后结结巴巴地道:“师兄,动静,你不是说动静太大……”
张若素笑呵呵道:“哎呀,师兄是说过让你看着他,别让他搞出太大的动静,可是这这动静特不算大,很合理。”
嗯??!
不算大?
阿玄怔住,然后突觉得后背发凉,这都不算是大,那师兄都头痛的大动静,究竟是什么?明明师兄是安慰他,可是少年道人却反倒觉得心中更加沉重,背后冒着寒气,真正有了欲哭无泪之感。
张若素询问道:“你说他一个人拦住了阴阳寮。”
“那你做什么了?”
阿玄老老实实道:“我没能拦住卫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