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国度皆倒在了大秦的战剑之下。
最后,他们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和代价,最终还是斩下了这源初的神性,当那巨大的神木在大秦战剑下被斩断,那个时候声音像是天上的雷霆,轰隆隆地扫过大地和天空,但是在大秦锐士耳中,这不过是又一次的敌人,又一次的溃败,又一次的哀嚎。
从结果上看,并无二致。
敌人是谁,则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这甚至没能让他们面色变一变。
就像是砍伐树木的时候,一定会有木屑飞溅出来,有溢散出的神性碎片仓惶地夺命逃亡,因为要避开一位位大秦锐士,祂们仓惶地奔走向各处,甚至于不敢再度聚合。
大秦锐士们务求要搜集那些稍大的神性,保证炼丹的最大效果。
所以祂们只好慌不择路,不管眼前是什么,都一鼓作气涌进去,和那些凡俗之物结合,耗尽灵性,失去了原本的崇高,这样才避免了被一网打尽。
也因此,本应该自然聚集的神性,彻彻底底分散为一滩散沙,再也没有重新汇聚的可能性,其中一点稍大的神性奔向远处,飞过了那为首的少年,鲜血和伤势,让他面色苍白,但是黑发系着红色的布条,在风中舞动。
神性看到他冰冷狭长的眸子,像是出鞘的刀锋,漠然扫过自己。
而后五指张开,朝着自己抓来。
这个时候,天边的晚霞突然暗淡下来,而后路灯亮起,照亮了记忆。
那双眸子,就像是振翅的飞鹰击落苍天,而后变得柔和下来,原本的黑甲忽然塌下,变成了浅色的衬衫,战靴化作运动鞋,唯独那双眼睛和腰间的玉佩没有任何的变化。
神性微微颤抖。
年轻人看着祂,嘴角微微勾了勾。
就像是当年的噩梦,像是蛮荒的,只存在于神话里的战场重新降临。
那是神代最后辉煌的时代啊,大秦的锐士高唱秦风,覆压六国,而遥远的罗马征讨西西里全境,诸神逐渐消散于历史,大秦黑冰台的少年战将持剑,堂皇而来。
在这现代二十一世纪,短发稍长,蓬松而乱,发梢仿佛有阳光气息的年轻人微笑着伸出手,五指微微张开,伸向那艺伎娃娃,眼底冰冷的神色,则和当年一般无二。
伸手的动作同时在现实,以及神性无法忘却的噩梦里浮现。
古代的锐士,现代的青年,两人动作相同,一真一虚,逐渐重叠,最终合二为一。
“好久,不见……”
他微笑着道:
“啊,姑且问一句。”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死了?”
恐惧会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这句话常常被人提起。
但是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知道带来恐惧的东西本身无法威胁自己。
如同恐怖片带来的畏惧,因为知道那只是虚幻的,是人类才华编织的幻觉,并不会真正出现,所以对于剧情的恐惧才会慢慢淡忘下去,但是如果带来恐惧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若那恐惧如同幽灵一般徘徊在过往的记忆中。
若他重新化作现实。
于是便可知,
恐惧从不会消失。
再度见到的时候,那恐惧依旧鲜明。
双目浑浊的老者和祝宏邈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卫渊伸出手掌,看着他五指张开,将那端庄精致的艺伎娃娃握在手中,而后手掌轻描淡写地握合,那被称呼为神灵的存在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抗,被捏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不知是否是错觉。
不,这一定是错觉。
老者的手掌微微颤抖。
他在刚刚,似乎听到了神明发出了短促而恐惧的惨叫——
就像是被狼群追逐的野兽一样。
卫渊此刻气力已经大增,五指不断增加力量,直接将那艺伎娃娃在手掌捏碎,那老者心中惊怒,旋即反倒松了口气,其惊怒在于卫渊对于神灵的不敬,而喜色则是来自于对于神灵的了解。
神性附着在那娃娃上,本身其实受到了一定束缚。
现在捏碎了娃娃,其实也是解开神性束缚,让神灵发挥最大实力。
那娃娃碎片咔啦啦落了一地。
一阵风起,一名身穿十二单的女子虚影一闪而过,对于自己的眷族竟然一眼都没有看,现身之后,立刻便逃,其逃跑的干脆程度,让那老者都一时失神失言。
卫渊只是想要顺手逼一下这神性,最好占据先手优势,但是没有想到,哪怕比起当年已经多了两千年的阅历,本性竟然丝毫未变,忍不住摇头,无声自语道:“和当年一模一样。”
老者心中极端复杂,祝宏邈则是略有遗憾,没有想到神灵也会逃跑。
复又想到,神灵逃跑离开,又得要怎么才能抓回来?
看祂刚刚离开的速度,几乎比飞都来得厉害,一眨眼就不见了。
眼见着那老人闭目不言,很显然什么话都不打算说,而那神灵穿梭离去,卫渊没有立刻去追,只是抬手拍打在祝宏邈身上,后者身子打了个冷颤,坐倒在地,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自己双腿都麻了。
“知道你中了什么招数吗?”
祝宏邈揉着腿,迟疑道:“……幻术?”
“对,幻术。”
卫渊点了点头,继续道:“知道幻术的本质是什么吗?”
祝宏邈迟疑道:“……欺骗?”
卫渊道:“对,就是欺骗,欺骗感官,欺骗认知,凭借一些技巧,以及神魂的强度就能够轻易做到这一点,当然,你也可以叫他障眼法,面对这些人,有的时候五感都没有用。”
老者面色突地微变,猛地暴起,似乎打算直接和卫渊拼了,可才起身,就听到一声巨响,然后腿上直接炸开一朵血花,干脆利落地仆倒在地,面色煞白,卫渊收回手里的枪械。
近距离,又不是武门修士,还没有护身神通,枪械很好使。
老者只觉痛苦,捂着伤口难以动弹。
卫渊道:“假的就是假的,永远真不了,我有一个朋友说过一句话。”
卫渊嘴角勾了勾,模仿无支祁的语气,语气中带着清晰无比的轻蔑:
“正经神,哪个会把障眼法当根本神通的?”
他声音顿了顿,道:“这不过是唐宋年间,神州京城里刷杂耍挣得三五银子的奇人手段而已,种下树摘下梨子,却摘了果贩车里的东西;切开一颗西瓜,其实是障眼法去杀人,切了一颗人头,是道门里的旁门手艺。”
“古时候的崂山道士剪下纸来化作月亮,扔一根筷子化作嫦娥起舞,已经是了不得的高明手段,比这所谓的幻术厉害得多。”
眼见着这年轻人喋喋不休,老者暗自咬牙,以自身法门去控制身体,让伤势缓缓痊愈,止住流血,然后在这年轻人靠近过来,打算要把自己抓走的时候,突然暴起。
仿佛已经倾尽全部之力。
手里的肋切一下刺入这年轻人的第三根肋骨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