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来的是,禹王?!
巫煊面色煞白,魂体顷刻间破碎化作一缕一缕,旋即又重新凝聚,直接趴伏在地上,头颅死死磕着地面,不敢动弹,连话都不敢说,如果类比成人,便是被生生吓得昏迷过去,而后又在昏睡中吓醒。
积威之重,阔别千年,犹至于此。
卫渊看着跪倒在地,隐隐颤抖的巫煊,先是感慨禹王积威之重,而后又有一丝丝古怪的既视感,女娇摇头,笑意收敛,伸手虚指,似是翻看巫煊残留意念,以及过往所作所为,面容渐渐沉了下来,最后缓声道:
“引诱凡人,炼制巫咸之药,以百姓生人为药饵。”
“这已经违背当年和你们的约定,罪不可赦。”
“以你所作所为,死亦不够,若是禹的话,最多将你斩杀,但是他可不在这里,你既然渴求长生不死,便化作顽石,受千万年风吹日晒之苦,何时风化,何时结束此罚,也算是了你余愿,姑且长生。”
巫煊面色一变,还未开口,就逐渐化作了一块顽石。
栩栩如生,跪在地上。
真灵还在,只是不能够动弹,也不能对于外界做出反应,千年之间保持这样的状态,作为惩处,巫煊石雕双目中浮现出极致的愤怒和不甘,以及恐惧懊悔,但是卫渊知道,他懊悔的只是被抓住,是被女娇施以此罚,而非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旋即便有青丘国的狐族将化作顽石的巫煊拖出去,就放在了禹王雕像旁边。
卫渊没有干涉。
巫女娇做出安排,最后收回视线,沉默了下,道:
“当年的巫咸一国就已经走上了邪路,对于百姓动手。”
“只是我们念及他们在过往曾为神州,立下诸多大功,没有将其斩尽杀绝,只是诛杀首恶,断绝了巫山和人间的来往,让他们再不能对普通人出手,之后青丘国远离人间,不再入世,我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疯狂至此。”
巫女娇摇了摇头,道:“罢了,不提他们。”
卫渊嗯了一声,主动岔开话题,略有好奇道:“巫女,你让我带来玉龙佩,是要做什么?”
女娇转眸看向卫渊,道:“你不是曾提过,玉龙佩中可能也有你的真灵吗?”
“我好歹也是巫女,尝试一下,看能不能激发其中潜藏一丝真灵,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和女娇提起玉龙佩之事,是之前卫渊怀疑自己曾被佛门拐走一世真灵残余之后发生的事情,是要询问女娇是否有办法解决,当下讶异,旋即取出玉龙佩,轻放桌上,道:“要怎么做?”
女娇正色道:“需要运用古代涂山部典仪,尝试沟通。”
卫渊沉吟颔首,旋即按照女娇所说,先去狐族一处温泉沐浴更衣,而后换上了古代端庄的衣物,坐在了石头上,有狐族少女吟唱,举行非常郑重端庄的典仪,周围有狐族起舞做法。
时而洒落花瓣。
时而用笔在脸上画上了一笔。
时而还得跳祭祀之舞。
卫渊整个身体都是僵的,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配合这繁琐的仪典。
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哪怕是武门修士的体力都感觉到了一股疲惫感觉,却还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好不容易仪式结束,卫渊坐在座位上,满脸疲惫,去感觉到玉龙佩上仍旧没有什么感应。
女娇道:“啊,对了,你把玉龙佩给我一下。”
她接过这古朴的战国龙佩,在上面拂了一下,然后丢给卫渊:
“喏,好了。”
卫渊:“…………”
卫渊握着玉佩,低头看着玉龙佩上灵性,又僵硬抬头,望向巫女娇。
沉默了下,道:
“只要最后一步就可以?”
女娇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是啊。”
卫渊嘴角抽了抽:“……那我刚刚一个多时辰。”
白发的狐女讶异,然后狡黠微笑道:
“因为好玩。”
卫渊:“………………”
深吸口气。
禹王,安心。
等我道行够了绝对把你魂给召回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低下头,注视着玉龙佩,双目缓缓闭合,气息悠长。
‘少年’睁开眼睛,眼前仍旧看到了玉龙佩。
而后很快收回视线,只伫立一侧,垂眸看向前方,心中隐隐懊恼。
此地乃肃然之所,自己岂能如此失礼。
身前是桌案,上面有酒器,主位上,身穿墨衣袀玄,戴通天冠的英武男子端坐,玉龙佩就在此人腰间,一名面容白皙俊朗,却没有胡须的青年宦官垂首,轻声道:
“陛下,方士徐市求见。”
“宣。”
面白无须的青年宦官低头应下,然后面对着英武男子,步步后退,走出这临时的宫殿,而后,有一位面带温和笑意的中年男子垂首进来,对那英武男子行以大礼。
站在英武男子背后一侧,持器肃然而立的少年好奇打量着来人。
少年自己就是大秦鹰击锐士,亦修持一定方术。
帝王东巡,三千锐士护卫始皇帝左右,伐山破庙。
他对这号称是神州第一方士的徐巿,很有一些兴趣,而那徐巿上前手捧玉书,侃侃而谈,气度俨然如同世外真仙,可是少年听到这方士谈论的是长生不死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很快就没有兴趣了。
生死是自然事,哪里有不死呢?
他想。
说能不死之人,皆胡言乱语以惑君蛊民,铁鹰锐士见之当诛。
这徐巿倒是学识广博,引经据典,最后提及了海外有仙山,山上有不死草,少年心中不屑一顾,但是那坐于主位的英武男子却似是来了些兴致,略略抬眉,道:“在东海在外?”
徐巿恭恭敬敬道:“正是在东海之外,有海外三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愿意与童男童女,共往仙山求取不死草,以进奉陛下。”
英武男子若有所思,笑言道:“既如此,允了。”
“却不知此行需要多久?”
徐巿欣喜答道:“东海虽然路远,但是至多不过十年,便能回返。”
“哦?十年……”
身穿墨衣袀玄的英武男子道:
“大善。”
“但是此行路远,朕担忧诸位,恐怕沿路会有危险,渊……”
黑衣少年微怔,旋即踏前拱手,垂首道:“臣在。”
始皇帝淡淡道:“你率一队大秦锐士,随徐巿先生出东海。”
“十年之内,保徐先生无恙。”
少年出身于大秦黑冰台铁鹰锐士,这是一支曾经挫败各国的精锐,立刻知道了这句话潜藏的意思,十年之内保其无恙,十年之内若无归意,便是欺君隐瞒,欲要逃离大秦,当斩其魁首,率众人回返神州,少年锐士眸子看了那面容有些微僵的第一方士,道:
“臣领命。”
“十年之内,我大秦锐士必护徐巿先生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