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男人非要送我回家，我也没拒绝，开车路上，男人伸手去仪表盘上摸，说：“烟又没了。”

女人回答：“下午就让你买两条备着，总是忘。”男人开始往右看，我就知道他是在找便利店，忽然想起范姐来，就告诉他“消业斋”对面的便利店是司马老板的朋友开的，烟肯定能保真，去那买吧。

“行，去哪都是买。”男人开着车来到消业斋的对面停住。

我和男人进了便利店，范姐正坐在收银台前，对着镜子认真地描眉毛，看到我带人进来，她停住动作，对我笑笑。我告诉她这是司马大师的客户，今晚在沈阳住，等他明天回来办事，想买两条烟。

范姐笑着：“好啊，给你打个折！”

男人看着范姐：“你是司马大师的女朋友？真漂亮。”

我说：“差不多。”范姐瞪了我一眼，没说话。

“没想到司马大师艳福不浅……”男人笑着要了四条健牌香烟，范姐给打了折，男人却坚持要按原价付，还说女人自己做生意不容易。

“真讲究，”范姐说，“要是男人都像你这样，那世界该多美好！”

我和男人都大笑起来，在他拉开包的拉链，将钱包取出时，手机响了，他接听开始打电话。范姐问我：“司马夫那家伙明天就回来？”

“是啊，客户找他有急事，”我回答，“所以他说明天回沈阳。”

这时听到男人打电话：“先不管，再拖半个月……对，至少得把价格压到六五折，以前都是六折结款……你想得真多，现在货我们都已经用上了，退也退不成。钱在我们手里，所以他想要钱，就必须同意压价……就是，欠钱的是大爷，还用我教？我管他赔不赔钱呢，我赚钱就行……对，给他货款就不错了，他要是再催，你就说不给了，没钱，一分也没有……我知道他爸在icu住着呢，这不更好？他急用钱，就必须得尽快同意打折结款，多好的机会？要不是他爸重病，以前都得来回扯皮俩月，现在有这事儿，最多一星期，他肯定得松口！只要能六折结款，这批货就能省七十多万，所以我们得感谢他爸……”

男人边打电话边笑，我心想，这人做生意也够损的，同时，我看到范姐盯着男人的脸，眉头都锁起来了。

“多少钱？”男人挂断电话之后问。

范姐把四条烟全都收起来：“不卖了！”

男人顿时愣住：“怎么，这烟有什么问题吗？”

范姐用那一双杏眼瞪着这男人：“没有，就是不卖啦！”男人问为什么不卖，范姐回手把烟放回柜台，冷冰冰地说，“没有理由，我不想卖给你。”

“啥意思？”男人看看她，又看看我。我当然很清楚怎么一档子事，范姐的性格就是这样，嫉恶如仇，肯定是听到刚才林老板打电话的内容，觉得这人太不地道，所以不想做他的意思。我没多解释，就告诉男人，这个范姐脾气不太好，一阵一阵的，别惹她。

男人把钱包放回皮包，悻悻地嘟囔：“真有意思……”

出了便利店，我和林老板分别，自己骑着电动车直接回家。晚上有些睡不着，回忆这几天的事，从老妈重病的林老板，想到“种生基”失败的王先生，翻身打开抽屉，想找那块从王先生尸体上摘下来的欧米茄表。

当时，我把表带回来，就直接装在透明塑料袋里，放在抽屉内侧存放，上面全是泥土，我打算用水将表身好好冲洗干净，免得再生锈。奇怪的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我把抽屉翻个底朝天也没看到。询问父母，他们平时根本没有翻我东西的习惯，忽然我想起表哥来，那天他到我家翻东西，抽屉肯定也没放过，难道是他？

“哥，你看到我抽屉里有块表了吗？”我忍不住发短信过去。

他半天也没回，我看看钟，晚上十点半多，估计睡了。第二天我在消业斋坐到中午，表哥也没回复。林老板夫妻一直在店里等司马老板，两人坐立不安，时不时用手机短信跟什么人沟通着，而林老板接的几个电话，不是他儿子从盘锦汇报病情，就是生意货款的事。

下午四点多，司马老板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店内，两人听我介绍这位就是司马大师的时候，都激动得不行，男人说：“大师，可把你给盼回来了，马上跟我去盘锦，快到晚高峰，得尽快上高速！”

司马老板看了看这两人，没回答，而是先走到桌子后面，看着三个抽屉，伸手挨个去拉。这些抽屉全都锁着，司马老板临走的时候给我的只有店门钥匙，并不包括这些。司马老板掏出钥匙串，打开最里面的抽屉，我看到里面放着好几个锦盒，大大小小，各种颜色。他伸手进去，拿出最里面的一个小红色锦盒，打开盒盖，正是那块小巧的八角形银牌。

“肯定没事儿。”我笑着说。

司马老板看了看我：“这抽屉没开过吧？”我说当然没有，司马老板说，“昨晚你说他们已经把它拿在手里，想烧了。行啊田老板，不愧是在泰国当过牌商的人，说瞎话眼都不眨，连我也蒙！”

我们三人都笑，那男人说：“大师，什么时候出发？”

司马老板说：“我没说过同意啊。”

那对夫妻都愣住了。

“增阳寿要看缘法，”司马老板说道，“不是叫个人想增就能增。首先必须是情况特殊，比如重病即将死去，或者命不长久，必须送命；再者，还不能是恶人，用静观的方式看这个人的善恶程度；最后，还要天道守衡。”

男人问：“前两条肯定没问题，什么叫天道守衡？”

司马老板说：“世间万物，都由阴阳构成，有损必然有补，才是天道。大到改命提运，小到相面测字，其实做的都是逆天的事，我给这个人补了阳寿，就得从其他地方提取，也就是搬运，搬运能懂吧？”

“搬运……”两夫妻互相看了看，女人问，“把这个人的阳寿，搬到另一个人身上？”司马老板点点头说差不多。

以前我就听他讲过这事，要找到合适的人选才能做，不然的话，光补而不吸，施法的这个人就要付出代价，比如司马老板之前给那个判死刑的大学生就行，导致现在都全身怕冷，大夏天也要用暖宝宝。就笑着说：“那好办，给林老板的老妈增一年阳寿，直接从林老板身上吸收，不就完了！”

司马老板看着林老板，他眼神在我和司马老板之间扫了扫，又看看他老婆。女人说：“我觉得可以，无非就是一年，要是你能活八十，减掉一年也能活七十九，没事。”

“什么啊就没事，咋不在你身上减一年呢？”林老板不满地说。

女人失笑：“她是你亲妈，又不是我的。”

林老板还要说什么，司马老板打断：“你们把这个定准，我才能跟你们去盘锦，否则没戏。”说完，他把八角型的小银牌挂在身上，还塞进长袖衬衫里面，贴着身体。两夫妻互相看看，说到外面去商量一下。

隔着玻璃门，我看到林老板夫妻俩一直走到路边，表情严峻地争论着。司马老板坐在桌后，我走过去低声说：“这家人都很有钱，估计一年也不愿意减，搞不好最后还要花钱，从别人身上吸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