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上午吃了早饭以后,我才又坐上了去云霄镇的车。车上的人并不多,稀稀落落的只有六七个人,说说笑笑,却也显得热闹。
出门数月,我也确实有些想家了,想回去静一静,歇一歇,和村里人处一处。到了云霄镇以后临近中午,我于是又在镇上随便吃了点东西。
镇上离村子已经不多远了,所以我便走着回去。没个把小时,早望见村口了,我激动的步伐又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这时忽然有人喊道:“是若思回来了吗?”
我扭头一看,在坡上正站着一个女孩儿,一手提着锄头,一手挽着一个小竹篮子,里面装满了刚挖出的红薯,朝我笑着。
我认得那女孩儿,名叫于海霞。
海霞本是我童年时跟着林师父来白雪村以后的好伙伴,比我大一岁,只是后来她去县里念书了,而我又时常和师父在外面走脚,所以在一处都玩的少了。
今年春上,他父亲过世了,她还有两个弟弟在镇上念初中,这担子一下就落到了她母亲一个人身上,所以她便也下了学,在家帮忙做些活儿。
当时我连忙欣喜地回应道:“海霞,你挖薯呢。”
于海霞走过来笑道:“是啊。咱们好久不见了,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我说:“还是不用了,我想先回家去。几个月了,家里可能要好一顿收拾呢。”
于海霞顿时尴尬道:“额,若思啊,前阵子入冬时候有一天晚上刮了好一阵大风,你们那木屋受不住,被吹塌了一半呢,你今天是住不了了。既然回来了,一会让村长帮忙找些人帮你。”
“什么?不会吧。”
说着,于海霞就和我一起回到了小木屋,果然木屋塌了一半,残破的很,已经住不得人了。
就在我愁眉苦脸的时候,村长和几个村人来了,先是和我热情地打招呼,又和我寒暄了一阵。
接着村长又说起我们那房子塌了以后,里面有些东西他还是帮我清理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没有修理,现在我既然回来了要常住,他明天就叫人帮我修理屋子,我很是感激,也很感动。
然后,于海霞怎么也要拉着我去她家吃饭、过夜,我只好答应。
一回村子,我就感到了一阵温暖。离家数月,我在外面经历了不少的事,也见识了不少的人。这其中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可怜的人,也有可恨的人。
如今,我再次见到眼前这些又质朴又热情的村民,着实感觉亲切。
闲话不多说,当时来到于海霞家,她家比早些年有了些改变,前面多了一个简单的小院子,然后屋顶的灰瓦换成了红瓦,比村里的一般房子强了不少。这其实也归功于她那拼命在外做民工的父亲,只可惜她父亲今年春上也不知道怎的就过世了。
迎接我的是一个四十大几岁的妇人,正是于海霞的母亲迎春大妈,没有别人,因为于海霞的两个弟弟都在镇上念书,平常不回来的。
迎春大妈是一个非常朴实的妇人,虽然还不到五十岁,但是已经有了不少的白丝了,看起来有些憔悴,像是身体不怎么好。
进入堂屋以后,我赫然就看到正堂的案桌上供着一个灵位,上写着“故先考于公伯涛之灵位”,旁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遗像,遗像两旁又各摆着一根长长的白蜡烛,中间还放着一个小香炉,和一点水果供品,整个案桌便再无他物了。
然后迎春大妈给了倒了杯热茶,让我先坐一会,然后叫着于海霞如准备晚饭。
也不知道为什么,进了这堂屋以后,我就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并且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反正我就觉得这里面阴风阵阵,凉气嗖嗖,很是摄人。
其实这种感觉我并不陌生,记得有一年跟随林师父出外走脚后回来的途中,暂住过一个无人的宅子,是个凶宅。这次的情况与那次很是相像,我心说难道于海霞家现在变成了一个凶宅不成?
这么一想,我的心里就紧张起来,然后我也向四周端详了起来,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心说可能是因为自己想多了。毕竟于海霞他们一家在这住了这么久,如果是犯了风水上的什么忌讳,可能早就死绝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安然无事呢。
这时候我重新坐下来,视线再次冷不丁地落到了于伯涛大伯的遗像上。可这一次我稍一细看,就看出一点不对劲来了。说实话,我已熟读了《通阴仙经》,也懂得一点看相算命。
看于大伯那面相,眉毛浓郁乌黑,耳大而不肥,鼻子丰润端庄,人中长而挺立,怎么看都是一个长寿之人。可是我一看于大伯的生卒,却才四十五岁,要说这命里长寿之人却英年早逝很大可能乃是受害横死。
想到此处,我忽然又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不一会儿,于海霞出来了,见我在出神于是就问我在看什么,我便偷偷地朝她问道:“于伯伯是横死的吗?”
于海霞点了点头,面目表情变得有些伤感起来,扭头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是的,不过关于爸爸的死,我不想多提。”
我这么直接地戳中了她的痛处,也是很不好意思,见她不愿多说,我也不好勉强多问。
一会,迎春大妈便将晚餐端上了堂屋饭桌,我坐在客席位,顶头就能看到正堂上的于大伯的遗像。
不知怎的,我总感觉在这屋子里有一种凉嗖嗖的感觉,说不出来的怪异。特别是一眼扫到于大伯的遗像的时候,我却感觉于大伯像是在盯着我看一样,他那庄严的表情令我浑身不自在。
迎春大妈果真是个热情朴实的人,就我们三个人吃饭她也烧了一大桌子。
饭后也并无事可做,在村里可不像是在城里,晚上没事了还可以逛逛街啥的。我们便坐着聊天,一直聊着快乐的童年生活,越聊越带劲,不知不觉就到了九点多了。
乡里人在冬天都安歇的比较早,所以九点多的时候,迎春大妈就换下了被褥,安排睡房,让于海霞把自己的床誊给我睡,而于海霞去弟弟的房间睡。
其实我和于海霞都是女孩子,又是童年时的好伙伴,大可以睡在一起的,既然迎春大妈这么安排了,我也只好听从。迎春大妈说:“海霞这丫头睡觉不老实,喜欢翻身喜欢踢被子,你和她睡不会睡安稳的,分开睡好。”
于海霞讪笑不已,拉着迎春大妈出房去了,让我先睡。
一路奔波我也确实感觉到累了,这许多天以来,我还真是没有好好睡一觉,于是我褪了衣服,钻进软乎乎的被窝,准备睡觉。
可没曾想,我居然很难以睡着,并不是因为我有折席之癖,而是因为我一安静下来,脑海中就莫名地会出现高天意的影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这几个月以来,我和他一起经历了太多了事吧。
也有那么一瞬间,我又想到了与他分别那一会,他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在某地重新相遇,我一定会兑现之前的承诺,娶你为妻!”
老实说,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人妻这种事情。我在想,现在的我还没有破解命局,一旦和他在一起了,他会不会受我煞命克人的影响;那如果我此生不和他在一起,那我又会和谁共度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