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什么仇？”

“弑师之仇。”

“你已经知道荆无烟的死讯？”

段星魂点点头。

“这么说你也见到我的师父沈痛了？”

段星魂同样点头。

“他现在在哪？可已回了九黎山？”

段星魂皱了皱眉，沉声道：“没有……”

李侠白深吸了一口气，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他……他现在在哪里？”

“死了！”

“死了？”李侠白瞪大双眼，他想过自己的师父在去往昆仑山的路上会遇到曲峰派出去的叛徒与外人勾结的伏击，也想过昆仑派弟子会因为荆无烟的死而对九黎教产生误会，毕竟他是死在翻云魔君的手机里，可唯独没有想过沈痛会死。

“他是怎么死的？是你们杀了他！”

段星魂愣愣地看着李侠白，眉头紧锁，“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死。”

“这么说你也见到了荆无烟的尸体和九霄剑？”

段星魂深吸了一口气，“我只见到了师父的尸体。”

李侠白心里“咯噔”一声，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昆仑派弟子会下山杀他，恐怕此刻已经不只是杀他的问题，九黎教都有可能是受到昆仑派的围攻。

而这一切都是因荆无烟被杀，九霄剑失踪而起，当昆仑弟子发现荆无烟和沈痛的尸体时，定然会将这笔账算到沈痛的头上，而沈痛已死，一切的仇恨也就都会同时指向李侠白，只因为他是沈痛唯一的弟子。

可是，江湖上有实力杀掉沈痛夺走九霄剑的人又有几个？

李侠白眉头紧锁，他想来想去，唯一能够想到的人便是翻云魔君，因为只有他能够在短时间内发现沈痛的行踪，并且将其击杀，而他也的确有夺剑的动机。

“所以，你来杀我，是为了给你的师父报仇，并且寻回丢失的九霄剑！”

“不错……”段星魂有一丝迟疑。

李侠白苦涩地笑了笑，恍然间想起那张干枯的笑脸，不由得心里酸楚，万妖谷的六个师父已经已经去世，第七个师父又莫名其妙地梗死，也许这就是李侠白一直不肯叫沈痛师父的原因，只因为在他看来，跟他有关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又想起了那个倩影，她会不会也像他们这般，被自己生生克死。

“好在你已经离开我，不然你的一生也一定会多苦多难。”李侠白缓缓闭上眼，将眼眶里的泪水与世间阻隔，如果这一生注定孤清，那边负尽天下。

良久，李侠白缓缓睁开眼，又恢复了往昔嬉笑的模样，可是眼眶依旧微红，是不是他早已明白，只要自己再一次睁开眼，他这一生就绝不会再有任何的羁绊。

“我可以告诉你，荆无烟是死在翻云魔君的手里，至于九霄剑的下落我也不清楚，更没有私藏的动机，如果你非要动手杀我，也绝非易事。”

段星魂皱了皱眉，他自然明白李侠白所说的话，早在他第一步迈进酒铺的时候便看到李侠白将九黎剑换作酒钱的一幕，九黎剑与九霄剑一样贵为十大名剑，李侠白已经有九黎剑在手，绝不会贪念九霄剑。

更何况一个连十大名剑之一的九黎剑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又如何会觊觎他派的宝剑。而且李侠白是沈痛的徒弟，九黎剑本是沈痛传给他的，若沈痛是贪恋九霄剑的小人如何会死在昆仑山下，段星魂也自信天下能配得上做他师父对手的人屈指可数，就算是江湖上早已扬名的恶赌鬼那个状态也绝非是他师父的对手。

所以，面前这个魔教小子所说的翻云魔君也未必不是杀他师父的凶手。

他还记得师父下山前站在山巅仰望苍穹的情景，那天晚上星辰密布，师父看着满天繁星愣愣出神，良久重重地叹气。

他虽然不明白师父在叹息什么，可陪了师父这么多年，总能体会到他每个时期的心情，师父这样惆怅定然有事让他费尽心神。

他仍然记得那晚师父说过的话——既然人间仙气已被借尽，何以还能有人窥得天地造化。

段星魂深吸了口气，脑海之中不禁浮现出师父下山时的情景，风萧萧，雨急急，他总觉得雨中的时候看上去是那般的飘摇，似乎这一去就是最后一别。

只是段星魂却没有开口，而是默默地转过身走向雨中，他知道师父要做的事绝非是像江湖人那般所谓替天行道，因为天道自持，岂是人力所为，师父不过是在渡劫，渡自己的劫难。

只是，身为昆仑七剑的他已经下山，岂能就这样回去。

“你，要留下一样东西！”段星魂睁开眼，眼眶之中的水雾已经消散，双瞳再一次变得深沉无比。

“你要杀我？”李侠白眉头一皱。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留下点东西，不然……”

“不然我绝不能走，我早听说江湖上有些人有一种癖好，他若不想杀这个人一定要砍下这个人身上的某个部位，让其成为残废，你不会就是这样的人吧。”

段星魂看着李侠白的表情，绷住的脸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我……我什么时候要你变成残废了！”

“你不是说要我留下点东西！”李侠白一翻白眼。

“我……”段星魂身子一窒，囧道：“呃……是因为如果……如果我不留下点东西，昆仑派其他六个弟子也绝不会对你留手。”

“哦……”李侠白恍然大悟，“所以，你早就知道你师父的死跟我和我师父无关？”

“我也是现在才确定。”段星魂凝视着李侠白的腹部，“你的伤口粗略不堪，绝非九霄剑所留，而且就算你没有受伤也绝非我师父的对手。”

李侠白满脸不屑，可还是问道：“那你想让我留下点什么东西给你？是一只手还是一只脚？”

“呃……一件信物就可以！”

“信物？”李侠白皱了皱眉，“那就把这九黎剑给你留下吧，等什么时候你找到真正杀你师父的凶手再还给我。”

“你说什么？”段星魂眉头一皱，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李侠白会真的将九黎剑交给他，早知道这把剑对于江湖上很多人来说有可能就是身家性命。

“怎么……你不信？”李侠白伸出手，单手一引，就听“铮”的一声剑名，九黎剑霍然出鞘，霎时间青光暴涨，映得段星魂本就阴沉的脸苍白无比。

“好剑！”段星魂眉头紧锁，暗自道好，他呆呆地愣在原地，不光对这把剑感到震撼，更加震撼的是李侠白与这把剑的感觉。

那就好像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仿佛九黎剑已经与李侠白的身体融为一体，段星魂也是学剑的，多年前他已经悟到了这种感觉，可只是悟到，仍旧没有触及，他本以为这种感觉是他臆想出来虚无缥缈的境界，几次都想放弃，不过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今天这种境界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紧紧握着手，虽然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还是不由得颤抖。

就在他出神之间，只听“唰”的一声，青光一闪，宛若青龙出海，眨眼便逝，九黎剑安静地躺在剑鞘之中，重新丢在段星魂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