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音点点头:“此行之后,我会退出江湖,再不问世事。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能再帮你办事情了。”
唤他阿音的男子叹气。起身行到窗边,腿脚有些不便,看得出来,有腿疾。
当初自己因救他,留下了这瘸腿的毛病。他于心有愧,答应在自己的庄子里面卖命五年。
期间他着实是在卖命,有好几回差点都赔性命。好了之后,还是继续卖命,从未提过要离开。何止五年,仔细算来,一晃都八年了。若说欠了人情债,生死几回,早都还的差不多了。
说来,还是自己赚了。
现如今他要走,自是拦不住。
不过他终究是不放心。
“这个世界,你得罪谁都行,得罪我也行,我不会计较于你,更不会要你的命,七柳山庄,你随时来去自由。然与千户府为敌,阿音,你定要想想清楚。”
“此去江南不过路过,之后天涯路远,天南地北,江湖怕再不能与你相见。若有缘,定到七柳山庄做客。”他举起杯茶,先干为敬。
罢了罢了,各人也要有各人的选择。男子摇摇头,留不住便罢了,随缘吧。
男子拍拍手,有人奉来一个锦盒。他亲手递过去,“这是你要的,前些日子刚刚托人寻来,来之不易,你好生收着。”
萧音接过看了看,诚言道:“多谢。”
那人罢罢手。
“替你做完最后一桩事情,我便放心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其实,也可以别人来做的。”
“别人来做我不放心。”萧音道:“放心吧,只消用得半个月的时间。”
那人笑笑。他的话,他自是不疑。
纸鸢等了许久萧音才出来,瞧见他,她安心了些。.
“走吧。”萧音走近对她道。
她拿起桌子的东西,紧跟在他身边。
“阿音,保重。”楼有人叫他。萧音停脚下来望向楼。
那个男子倚站在木栏边边,看着下面的两人。
萧音抱拳,然后领着她出了酒馆。
“你与他,生气了?”出了酒肆的门,行了一会儿,纸鸢问。
听她这样问,萧音难得一舒眉,有些趣笑:“你如何这般以为?”她这话倒是问的有趣。
“……”纸鸢没有答话。看得出那人不喜欢自己,她只是不会人情虚往的客套,但不傻。
“你莫要多想,没有的事。”他出言道:“他是我的一位故人,也是我的一位恩人。”
恩人吗?
萧音继续道:“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是我很重要的一位朋友。此番来这,是为他办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也算是与他道别。”
纸鸢了然。
原是如此。
“即是恩人,又是故人。他待你是十分不同的。生于天地,知己难逢,士为知己者死,是为美谈,也实在值得。”她感慨。
听她一席话,萧音觉得她才是他的知己,她竟是如此的懂自己。一时心头柔软的无法形容。
“我不为谁死,只想长命百岁。你也要长命百岁。”他看着她温柔道。
纸鸢笑,点点头。
这个时候街已经很热闹了,敲锣打鼓,耍杂的,锣鼓声喧天,可见当今天子统治的脚下何等太平岁月景象。此番邺城最热闹的地儿,要数拂柳一条街,各大香坊陌馆的花魁娘子竞相才,是二十年来最热闹的一回。各名流才子豪绅都往那边去,一饱眼福。
别的地儿倒是显得稍稍清冷些。
纸鸢不爱热闹,不爱往人群堆里扎,萧音便领着她往邺城河边街巷行走。邺城河河灯漂了一水,亮亮的,每一盏都承载了一个愿望。
“一盏河灯?”萧音取出铜板递过去,买灯的老妪收了钱,开口问他:“公子要哪一盏?”萧音皱了皱眉,灯盏很多,不知道她会喜欢哪种的,于是有些为难。
“要那个白昙花的。”不等他开口,纸鸢转过身子来指着一摊灯花的一盏道。眼睛雪亮雪亮的。
“好。”萧音笑着,亲自取了递在她手里。
她向老妪要来灯火,将灯花点燃,照亮使。
“那边地势低一些,有踏脚的地方,去那里放。”萧音指着前方不远处道。纸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浅处还有二三个女子蹲在那处放河灯,水灯飘在湖面,一盏一盏,有情有义。
纸鸢却是摇摇头。
她是不愿意将所愿承在水面的,风一吹灭翻了,水神也不能护得她所愿,她只要握在手里好。
手的白昙花灯散出温润的光,两个人朝邺城外出去,朝回家的路回去。
拂柳街
红香翠绿,脂粉人间,数十家香坊竞争的热火朝天。倾城绝色,醉的人眼花缭乱,才情绝赋,迷的人乐不思蜀。
不枉人间来一遭。
水台的倾城人儿换了一个接一个,丝绦悠悠,仙气袅娜,不负名天人间。
雅间楼,一双桃花眼盯着下面。他点头的,都被领到了一边。
“怎么样,千户大人,这个如何?”旁边的半老徐娘谄媚道,指着水台的红衣女子,眼藏不住的惊喜。
谢北棠继续盯着水台的地方。那个女子演的是一出仙女戏,出尘的容貌自是不言,难得的是还有一丝清贵气,加水台的袅娜景致,竟真让人疑似仙女青天来。一出场下面的反响已可见花魁娘子首魁众望所归,花落谁家。
谢北棠微微点点头,露出些些满意。
见他这个神色,老徐娘窃喜。只要他点头,十有八九是稳了。
一场接一场的戏后,统共选出了十二位绝色。散场之后,这批人都被秘密运送往千户府。
“你们听着,进了这个地儿,管你们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从前是何身份,又有多了不得,自今日以后便都是千户府的人。府有府的规矩,从前的一切便都断的一干二净。谁要是吃里扒外,惹是生非,别怪嬷嬷我手的鞭子不认主人开罪了你们。便是府刑堂的一千多种刑法,够你们挨个儿尝遍三年有余。而谁要是背叛,胆敢对千户府存有二心,自个儿掂量,听明白了吗?”
刚进府门,众女还没有从喜悦之缓过神来,便被后脚进来的嬷嬷仔细训话了一番。千户府森严肃静非常,透着一股子冷硬味,这些花柳之地热惯了的女子哪里适应,都是没见过世面于画舫楼阁绣花的弱女子。此情此景,皆垂目屏息,恭听训言,大气不敢出。
见状,嬷嬷满意点头。
有人从外面进来。嬷嬷回身,毕恭毕敬问了一声安。
“大人。”
谢北棠点点头,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那个红衣仙女的身。他踏步过去,众女敛息,垂目不敢视他。
“你叫什么名字?”
人群红衣女子轻轻道:“铜雀”
谢北棠眯了眯眼。踱步走向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