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信,只是你收着我心头总是要安心一些的。”纸鸢道。
每次他外出,她都是提心吊胆的,每回见他归来,她都觉得是老天开眼,待自己不薄。
萧音又如何会不知道她的担心。将她一人放在家,他也是十分挂心的。此次回来,他也要做一些决定。
“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会会好好的回来见你。”他言。
“嗯。”她自然是相信他的。
“我有一些事情要于你说”萧音开口。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行到山腰,快下到山脚。今日天气甚好,一千多节的台阶直通面的四方寺,树叶落了一地,除了洒扫落叶的僧人,三三两两个人影,隔得稀远。
纸鸢停下步子来,站在下方,望着他,待他说来。
萧音于石阶之,间隔了好几台。他与她并到一处,忍不住替她捋了捋面被风吹挡了眼的碎发,牵着她的手,继续往石阶下面走。纸鸢弯了弯眉眼,手里湿湿的。
“我外出之时,总是挂心你,置你一人在家,也总有不放心。”
她眉目清亮,笑言:“我一个人在家很好,你尽管出去办你的事情,莫要挂心于我,我在家等你是。你看,看你每回回来,我都不是好好的吗。”被人牵挂的滋味,实是甚好。
萧音没有接话。
“你怎么了?”纸鸢凝眉,轻声问他。
纸鸢跟在他身旁,默默被他牵着,是安心的。
走到山脚下,之后都是平路了。
“我去江南,你可愿与我同去?”
闻言纸鸢愣了愣,随即点头。眉目清亮,眉开眼笑。
与他一处,在哪里都是好的。
“你当真愿意跟我远走天涯?”萧音皱眉问她。
他孑然一身,从前,无有守护的。如今,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了,或许,他该退隐江湖,再不问世事。与她隐于红尘,也是极好极好的。她若愿意,又哪里不是江湖,哪里不是他的归处。
此去天高地阔,再没有尽头。不管是大漠黄沙,还是江南烟雨,走南跨北,终是天涯路远。
不知她愿意与否。
纸鸢眼睛亮亮的,与从前毫无生气的模样二般。
她温言,“你若是不嫌麻烦,愿意领着我,我自是极愿意的。”他在哪里,她自然愿意在哪里。
萧音面色滞了滞,随即露出笑来,答了一个字:“好。”
他笑起来较平日不苟言笑多了亲近。隐匿掉杀手的佞气,眉目俊朗,牵得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似温水浸淌过。
纸鸢伸手抚了抚他面的刀痕,轻皱了眉问他:“疼吗?”
萧音握住她的手,摇摇头。
着实不疼了,以后更不会疼。
下山之后,他领着她进了一家酒肆。
今日邺城之举办花灯会,图个热闹喜庆,挨家挨户都挂了灯,各种各样的,连街道店面铺桩里门口都有,夜里少不得一番热闹,定不逊于元灯会。
“今年这个灯会,可是二十年来最盛大的一次,又赶各香坊竞选花魁娘子,真真是热闹极了。”酒馆里面,伙计和账房预估着夜里灯会的热闹程度。
这个时候天尚早。外面街道人却已经明显多起来,不知道天黑之后华灯了,还是怎样一番热闹场景。看到外面进来的客人,伙计赶紧迎来招呼:”两位客官,吃点什么?”
“烧刀子两壶。”萧音淡淡道。
伙计面色变了变。这个是他们的暗话,内行人才晓得。又见他说出的是这个,晓得他不简单。伙计笑了笑,道:“好嘞,客官您稍等。”
伙计转身到酒柜取了酒,送过来:“客官您的烧刀子,点心马请。”而后转身了楼。没一会儿下来道:“客官,点心雅间有请。”
“你在这等我,我取取东西,一会儿便出来。”萧音对纸鸢道。
纸鸢点点头,他转身了楼。
这是一家很老的酒楼了,有些年头。这个时候喝酒的人基本没有,只二三楼有稀喇几人,她位于酒肆一楼,有些显眼。不过能来这里的人,要么都是内行人来办事情的,要么都是正经来吃酒消遣的。掌柜是个正经的人,又颇有些背景,是也相对其他鱼龙混杂的地方,此地还算清净。
纸鸢如言在一楼坐着等萧音。一步都没有走动。
过了一会儿,伙计端过来三盘点心,一盘枣糕,一盘桂花,还有一盘不知道叫什么,跟昨日萧音带回去的一模一样。
“小二哥,我没有要东西。”纸鸢叫住伙计。
伙计停下脚来,笑道:“哦,这个是我家掌柜送的,不另算姑娘的钱,姑娘还请放心用。”
“这怎么行。”纸鸢翻了翻身的银钱袋子,取了一锭一两的给伙计。伙计自是不收,为难的看了后台翻账本的老掌柜,见老掌柜点点头,这才收下。
她拿起桌子的三种糕点各尝了一块,味道都很好,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浅绿色喊不出名字的那一种,跟昨天的味道一模一样。吃完一块,取出手帕,小心将桌子剩余的点心都包了起来。
萧音楼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还没有出来。应是有要紧的事情。她安安静静坐在酒肆一楼,不乱走动。
门外走过一行人,辨得那个谢姓大字,纸鸢神色瞬变,白了面色,反应极快的挪了位置挡在另外一桌背过身。
即使外面的人只是路过,并不一定能注意她,她还是伶仃大作。
酒肆一楼八面都是雕窗,美观的同时,并不怎么具有遮蔽的效果,纸鸢躲避得小心翼翼,一动也不敢动。
待得那个醒目大轿走远,纸鸢才松了气。收拾了糕点,即刻挪了座位,不敢再坐原来那里,有些显眼。
三楼,两双眼睛将一切看的清楚。两人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倒是个有趣的人,只是,这真的值得吗?”一个男子问。
另一男子没有立即作答,只是望着一楼的人。
此时此刻纸鸢安安静静坐在凳子等着萧音办完事情。惟愿他早些出来,今日的花灯她也不想看了,只想早早家去。
男子立于楼,看了一会,面无表情,面些浅浅的刀疤,新的旧的都有。他喉咙动了动,许久,道:“值得。”
另一男子一声叹息。率先进了屋子。萧音又站了站,也进了屋子。
桌的茶水是新添的,还冒着热气。
“你想清楚了,江湖杀手,这些年,你也树敌不少。一个杀手,最不该动的是情。如今,你想保护她,便等同于告知人她是你的软肋。到时候,要你命的人,只怕不会对你心慈手软。对她,更不会。”
那人端起茶水拨了拨茶叶,终究是没有喝,茶水太烫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那人有些怒其不争。
“阿音,你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