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不过,他一定好好的,他那样好的一个人,老天会善待他。”慕容钰望着井井,眸清透温柔:“阿井,我们再等等,他总会回来的。
井井点点头。她想到一样东西。
她行到草棚旁边的桃花林,用铁楸于桃花树根下翻着土。新鲜的泥土味道混合着桃花的味道,春意醉人。
不一会儿,她从地底下翻出几坛酒。揭了封口,酒香醇厚,散着浓浓的桃花香和青蒿味。
她喝了一口,递过去,阿钰接过,喝了一口,浓浓的花香酒香,溢了口齿,腹清甜。
她言:“慕容家酿酒的技艺,我学的甚好。”
慕容钰笑:“是啊,我教的你,手把手教的,阿井,下回,我教你酿杏花女儿红。”
她笑,眉目温柔:“好。”
风拂桃花簌,挟了红尘清愁,醉人也飒人。
他将她楼在怀,暖意驱走清寒。
他牵着她素白的手,柔声道:“再来寻他,定能遇,下回,我们携清儿来看望她的大伯,阿情见了她,一定高兴。”他望着她还未凸起的腹部,浅声温柔道,脸面的疤痕都温润柔情。
阿井点点头道:“好。”
他牵着她,慢慢行出谷去。
遥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男子挑眉:“喏,你的仇人”他将一口梅子桃花酒饮入口,酒香扑鼻留齿。
这么好的酒,他是没有机会尝到了。
他将坛子倾斜,倒了些在地,玄衣袖口,金线蟒绣,灼灼耀眼。
回答他的是木碑清冷,相顾无言。
碑青草藤曼,漫了蛛丝岁月。他将木碑捡起扶正,拂去面的藤曼青苔,隐隐辨得字迹,白药二字,已雨水侵蚀,腐朽得略微脱落,模糊。
“世人皆言,你贪财怪癖,唯我晓得,你只是记仇和不甘心。义之一字于你,却是低过千金。”他复又想到,他这样的人,又哪里在意过旁人的眼光,于是作罢,笑笑,不再言语。
“慕容家并未弃你,是你的父亲,慕容家先少主,当年强行从慕容老夫人手将你抢走并扔弃,而慕容家先少主,于二十年前亡了。”当日自己这话,不知有否成全了他。他去的时候,心可有放下,可还恨,还苦?
这些,都无从得知了。
人人都道他能跟阎王抢人,他的命,终还是归了阎王。
这尘世往来纷繁,他不在了,安于这一方清净。他倒是还有那许多事情没有了。太子储君的身份,终究是要让自己在这万丈红尘里牵拉撕扯得裂帛翻飞,两眼一闭也怕是算不到是个头。
罢了,罢了。
这人世红尘万丈,谁又不是被拖累的呢。
生或是死,无憾或是有憾,都不过三盏淡酒,两行清泪,一抷黄土。
(白药井井篇完)
夜浓星稀,天一轮残月,要明不明,乌云半遮半掩。
城郊的一片树林,枝头,一只硕大墩胖的猫头鹰杵在树梢,要将树枝压断,并持续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夜幽幽的眼睛在暗里转来转去,冷漠的看着下面追赶的人,置身事外。
树荫掩盖,实在看不清脚下路。女子脚下踩空,摔在地。看着后面越追越近的火把,来不及疼痛,慌张起身,不要命往前继续跑。
女子拼命,但渐渐体力不支,加一连三四跤伤了腿,跑得力不从心。眼瞧着火把渐近,咬咬牙,死命支起绊倒的身子,“咔呲”一声脆响,彻底跌趴在地,额头脸尽是汗水。
穷追来的火把人群一下子将女子包围,任她插翅难逃。
为首领事管家打扮的人站出来,居高临下望着地的人,泠笑着挖苦:“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女子咬着牙,忍着痛,没有说话。见她腿摔断了还在往后缩,要逃走,管家厉黑了脸喝道:“小贱人,给我绑回去。看千户大人不扒了你的皮。”他一声令下,下头人来绑她,女子奋力挣扎,管家不早不耐烦了。因他看管不严差点丢了人,差点没陪葬,她还敢挣扎。
管家前一个耳光扇在女子脸,女子咬住他的手便不松,林子头传出吱哇乱叫声,老鸹惊的刮窜飞出林子,翅膀扑腾扑腾的,好不诡异。
“臭娘们,给我扶好了,我让你咬,我让你咬……”挣脱之后,看着血淋淋的手,管家穷凶毕露,让人扶稳女子,他腾出一只手来,一下一下扇在女子面,扇了左脸扇右脸,扇了右脸扇左脸。这样来回七八下还不见停。女子脸肿得老高老高,却不见她哼软一回,倒是个硬气骨气的。
除了实心巴掌和火把燃烈发出的噼啪声,夜里静悄悄的。
远远望尽树林里头,一簇簇火把亮光犹如鬼火,可怕的紧。
“李管家,再打下去,怕是要被大人看出端倪来,不好交代。”有人提醒他,这才住手。
“大人那边问起来,不过是这个贱人死命逃跑,为将她拿回来本管家迫不得出手伤了她,只是手重些,难道不是?”他阴险冷笑。众人点头附和:“您说的是。”不敢再言。
锱铢必较狭隘阴险如他,感受着火辣辣疼的手,这个大亏怎能吃得!领事管家脸露出阴鸷,眼里闪过阴险。
刚才的人说的没错,千户大人要是责问下来,少不得扒皮动骨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到如今这一步,差点丢了小命,刚才又害他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他怎能甘心。
仗着人多势众,自己好歹也是个管家领事,他还不把一个小女子放在眼里。
他一把握住女子的脖子,要掐死人的形容。女子盯住他,像是要记住化成烈鬼索命。恶从胆边生,色从胆边起,管家手渐渐滑在女子脖子摩来摩去,露出猥琐恶心的阴险笑容,女子恶心的简直要吐。一个巴掌甩过去当即给他松了一颗槽牙。
“小贱人”管事吐出一口血水,捏了拳头向女子脑袋砸去。
‘哐喇’剑出鞘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声哀嚎,老管家一只手飞去老远,接着人在地打滚,鬼哭狼嚎,好不体态。
众人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看到地躺着的那只血淋淋的手,连忙大退,警惕防备着四周,却是不见一个人影。再转过身子时,不远处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
只见那人一身黑衣,手长剑并未出鞘,杀气重重。
“你……你……”
“你是谁?”
众人腿哆嗦,抖的打摆子。
那人抱着剑,半遮半隐在黑暗,冷冷吐出一个字道:“滚。”
手下的人扶起断手的领事管家,一溜烟,逃滚的没影了。
林子恢复了平静,猫头鹰在树杈再次发出咕咕的声音,诡异非常。男子立在黑暗里,周身冷飕飕的,因着常年杀人的缘故,佞气逼人。
睨着地的人,冷漠的近乎漠视,他手剑下,亡魂不计其数。
女子望着他怀里的剑,手下不自觉抓紧,地泥土嵌入指甲里头。
男子一动不动,像一个幽灵,又冷又危险。
男子从暗影里走出来,虽是张年轻面容,然可瞧出是个不苟言笑的。她极怕,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