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不要你跪,你快起来。”慕容钰听明白了。原来,替阿井医治急症的白药,便是自己故去多年的大哥,当年慕容家的大公子,慕容情,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难怪他二人生的这么像。
当日送阿井进白药隐医治病时他说那话便是这个意思。
当日他说他要慕容家的全部家资作为谢资,时机一到,便来取,却原来是如此。
白药便是自己的大哥慕容情。
慕容钰又震又惊。如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为救自己向他下跪,这是何等痛心疾首的场面。又让他如何接受。
“你要杀的人是我,我在这里,你要杀要解恨,我无怨言。只是,求你不要再折磨母亲了,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也不好受,大哥。”他一句大哥,喊得白药身子抖得不停,站都站不稳。
“好啊,你们母子同心,我一个外人算什么,又哪里有资格说你们的不是。你们都是好人,皆可怜,那么,这坏人都由我来做,那样也公平。”劝不动老主母起身,他无法,顾自站了起来,腿都是抖的。井井开口欲劝他,他明明不忍心,是偏偏要折磨自己,折磨别人。
“阿情,仇恨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他折磨自己,自伤一万,也要伤人一万。他又是何必,这仇恨,何时才能终结放下。
白药没有活答他。转身,立在那里,像个被遗弃的人。
慕容钰的声音缓缓传来:“你恨慕容家,要杀了我,还是要折磨我,带走我便是。母亲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你将我带的远远的,要杀要剐,任你。只是不要当着母亲的面,惹她老人家伤心。这些年来,母亲一手将我带大,徒手撑起慕容家,已是不易。我不想死在她面前,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太不孝了。大哥,你可答应我?”慕容钰望着他,等他回答。
许久白药道:“我答应你。”他还算有人性,没有丧心病狂到要用一个活生生的儿子去折磨一个母亲的地步,何况那也是生他的人。
“多谢。”闻言,慕容钰笑着道谢,连别人要置他于死地也笑得出来。白药看的刺眼。同样是一母生的,好像他才是最黑心的那个。
他又嫉又恨,没人懂得他。
见他铁了心要带走慕容钰,老主母痛言:“是为娘不争气,没有把你从你父亲手里留下你。他死了这么多年,留下的债,都由老身一人承担,还他造的孽,情儿,你……”放过自己的弟弟,这句话没说完,老主母突然匍倒在地,说不不出话来。
“老主母,老主母……”井井大喊。
“母亲”慕容钰挣脱押着自己的官兵,跪在老主母身边,地半百的老人,说话都是一字一字的,吐不清楚。
“我却给你取药”老主母有风,瘫倒在地,慕容钰要起身回屋里取药,井井他两人被紧紧拽着,此刻老主母力气大,挣不开。
“……情儿他……会不高兴……你们是手足,不应该…”自相残杀
“老主母,你放手,让井儿给你取药去,你快放手。”犯风的人不能移动,井井不敢大力扯她的手。老主母铁了心,将他二人拽的死死的,动不了分毫。阿钰额头青筋突突的跳。没有什么为人子女,生养自己的母亲危在旦夕更烧人心的。他本是一个柔情孝子,白药他做到了,真的报复了慕容家,报复了最恨的他们。
可是,他的母亲有什么错,这二十多年来,她虽从来不提,又哪一天没牵挂过。当年她无力阻止自己的夫君把自己的孩子扔掉,这是她身掉下来的,母子连心,他不懂为人母亲的心。她其实也可怜。
这个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此人玄衣黑发,一身玄色,金线蟒绣,贵气逼人。
“太子殿下。”他一个手势,众人噤了声。他行至白药身边,低言。白药瞬间白了面。
原来,是这样的吗。
呵呵,讽刺。
他这么多年的仇恨,原来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
真是讽刺啊。
云祯稳住他,眸色复杂。也不晓得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他,对他是好还是错。知道了这个真相,他又该如何自处?
“你好自为之。”
云祯不忍心。
他这一生的仇恨,也将结束了吧,可是,却不见得是好事。老天,可真会开玩笑。
云祯叹息。
许久,白药动了动苍白的面,从嘴边轻轻吐出两字:“多谢。”
他默默转过身,看着风倒地不起的人,他突然跪倒在地,哭的像个孩子。
黄粱一梦,噩梦缠,到如今他终于醒了却发现倒不如梦着的时候,至少那时候他理直气壮着,如今,他这才是最该天打五雷轰的那个。
云祯默默看着,眼复杂不不已。
天终究事愚弄凡人的。
他招了招手,将白药带来的官兵都撤出了院子。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里过一样。院荒凉无。
许久,白药爬过去,取出银针,替地半百的老人施针,放瘀血……
“情儿……情儿”地的人断断续续唤着他,他硬了心不去看她。
“阿井,你跟不跟我走?”他将银针一一收起来,满眼沧桑和希冀的望着她。
在他明亮的注视,井井轻轻摇头,没有说话。意已决,已无需多言。
他眼眸瞬间色暗,坠入了黑夜,再无天日。
当初她说跟他走,他不带他走,坚持要复仇。
白药起身,颤颤巍巍,朝院外走去,一步一颤,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井井站起身子来,泪流满面。她脚欲踏出却,终归是没有。她,也要有自己的守护。
她可怜的阿情。
出走门口,拐角处,他再支撑不住,一大口鲜红喷出来。旁边伸出来一只身着玄衣的手扶住他。
“唉,你这又是何必呢。”他叹气。
白药摇摇头:“走吧,她,不会跟我回去了。”他眸无生色,苍凉尽显。
当日独岭泊,她说他带她走她走,如今,她再不会跟他回去了。来时的路,他一个人回去。
回不去了。
这一场复仇,他明明是要报仇的那个人,却将什么都丢的一干二净了。是老天不怜他。是他嗔痴恨的罪有应得,呵呵。
壬午年仲春,三月二十一,风暖燕归,陌花开。桃红落枝满江红,杏花微雨欲沾衣。
浅草湿露,春雷阵阵。泥泞的小路,男子和女子并肩行着。春寒未消,男子将女子楼在怀紧些。
“阿钰,你说,他会去哪儿?”寻遍了此地,都没有看见那人的身影。时下恰逢昂春,白药隐是个避世的好地方,他不是一个十分喜欢热闹的人,不在此处。外面天大地大,若他在外面,在哪里?又何时归来?